“那我不去刺激她不就成了!”云朔凑到云矩脸前, 哀求道, “......成么, 啊?”
“你不懂, ”云矩避开了云朔的视线, 压着嗓子道, “......宁杨她现在, 根本就离不开我半步......你如果在洛阳,你们两个根本无法......”
根本无法和平共处。
迟早会再酿成一场当日的惨剧。
“我原来也以为我可以的,”云矩苦笑了一下, “......我一直以为自己能找到一个让你们都和平相处的关窍的......可是事情闹到现在这一步......”
云矩别开脸,轻轻地吐出了后半句:“......朕累了。”
“我要输了是不是,”云朔静静地看着云矩, 心中泛起无边无际的悲意, “......我最后,还是输给赵宁杨了, 是不是?”
“她现在这个情况, ”云矩无奈苦笑道, “......你叫我如何丢得开她?......我如果现在放手, 宁杨她活不了的, 她会死的......”
“那我呢?”云朔低下头苦笑了一下, 轻轻道,“......她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么?......她的心是心, 我的心就不要紧了么?”
云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颤抖着声音问云朔道:“......那你又想要朕如何做?”
“我不知道......”云朔看着地面,视线放空,怅然道,“我不知道,可我就是觉得......这一切,未免也太过不公平......”
“好,”云矩突兀地冷笑笑了一下,转过身,埋下头翻出了一本册子,扔给云朔,气急道,“......朕懂了,你要公平是吧......你看看,喜欢哪个,朕通通都赐给你......如此,可算是你我二人互相公平了?”
“好啊,陛下如此美意,”云朔冷笑道,“......微臣怎么能不领呢?”
“......只是微臣现在唯一想娶的那一个,”云朔死死地看着云矩,执着道,“不知陛下......给不给嫁呢?”
二人的视线僵持住,片刻后,云矩挪开了眼,后退了半步,背过身去,面无表情道:“你当该知道......我是不可能嫁给你......十五年前就说过的话,你非得要我现在再重复一遍么?”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云朔看了看云矩的背影,低下了头,苦涩一笑,“臣一直以来......不过就是陛下一个见不得光的幸宠......”
“可我以为,”云朔静静地盯着地面,木然道,“......你至少心里是有我的。”
“其实你说的对,”云矩仰头看了看谨身殿的殿檐,短促一笑,“......宁杨的心结,从来是在我,而不是在你......而事实上,我们两个的问题,也并不是在她,而是在我。”
“黔南王,”云矩神色平静地回过头来,看着颓然地坐在地上的云朔,语调称得上是温柔地下了结语,“......不是你输给了皇后,是朕对你的感情......输给了朕的野心。”
“你安安份份地去黔州吧,东南大捷,**行赏,朕已为你拟定了封号......其实不必麻烦,先帝都已经定过的......即日起,朕加封你为越亲王,替朕镇守西南......你好好为我大庄做事,朕不会亏待你......和你的妻女的。”
“如果我不去呢?”云朔面无表情地回视云矩,语气亦非常平静,到了这一步,没有人还会天真到觉得大吵大闹就可以解决问题了,“......我不去黔州,你会杀了我么,阿梨?”
“十日内,”云矩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云朔,“......越亲王还若留在洛阳......外地藩王无诏私自入都,以谋逆论处。”
“那你不如现在就,”云朔失笑摇头,满不在乎道,“......杀了我吧。”
“越亲王,”云矩面无表情地俯下身来,直视着云朔的双眼,寒声道,“......不要再试探朕的底线了!......你或许不怕死,可你的王府上上下下上百数的人、还有军中和你牵连不浅的大小将领......你去问问他们,和他们家中的老老小小,是不是都不怕死?”
“朕心意已决,”云矩拂袖撵人,“......也是给你留最后的脸面,你自己走,不要逼朕动手。”
“好,好,好”云朔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与云矩毅然决然地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推开了殿门。
“我如今算是明白了,”云朔站在殿门前,笑着道,“……你心里,是真的一点也没有我的位子……那微臣就祝愿陛下和皇后娘娘能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啊!”
那语气,称不上是祝福,倒是带着不错辨的森森恶意。
听起来异常像是一句诅咒。
云朔冷笑着拂袖扬长而去。
云矩捏紧了笔,好半天,才摇了摇头,静静地翻开了另一封折子。
裴行俨从外面焦急地挤进来,与云朔正面相迎,正要开口问他两句,云朔已经直接拂袖以作告别:“此后洛阳无我裴松之……殿下自己保重吧。”
裴行俨大惊,赶紧冲进谨身殿,难以置信地问云矩道:“......你真的要撵他走?......你会后悔的!”
“朕不会,”云矩搁了笔,冷冷地抬起头来,目光森然地看着裴行俨道,“......倒是太子殿下,你还记得,你的母后刚刚产子受难么?......你对自己的母后和同胞兄弟,没有半分孝悌与手足之情么?”
“可是,”裴行俨静静地后退了半步,喃喃道,“......我只是想要我爹。”
“太子不需要,”云矩漠然地看着裴行俨,“......太子只需要有父皇和母后可以了。”
“您这话太伤人了,”裴行俨后退了半步,摇头拒绝道,“......我不想听,我不接受,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云矩怒摔了一本折子,呵斥裴行俨道,“......孔老夫子的圣贤之言你都想不明白,看来这些年来,朕对你确实是纵容太过!......太子要是想不明白,今日就跪在这里,跪到自己想明白了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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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朔从谨身殿里出来,与赵宁杨正面相对。
只一个照面,云朔就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是真的疯了。
“皇后娘娘以为,”云朔冷笑着看着赵宁杨,讥嘲道,“......陛下她不爱我,就会爱你了么?......这你错可就大错特错......”
“黔南王觉得,”赵宁杨与云朔擦肩而过,压低了声音,面无表情地回道,“......本宫现在还会在乎那个么?”
“本宫只要想到,你再也没机会了......心里就觉得很畅快。”
“你处心积虑搞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云朔的眼神冷得厉害,“......真以为自己......”
赵宁杨微微侧了侧脸,轻声问道,“......你知道你们在谨身殿恩恩爱爱的时候,本宫在做什么么?”
云朔动了动嘴唇,没有回答得上来。
“你看,你不知道,因为你压根就不关心,”赵宁杨轻轻地笑了一下,“......就如同你之后,在黔州过的是好是坏、是死是活......我也一点也不在意。”
“......一路走好啊,越亲王。”
赵宁杨笑着在最后的“越”字上加重了音调。
云朔咬牙,愤怒地正要想回句什么,赵宁杨直接退开半步,抱着头尖叫了起来。
千秋殿的宫人们乌泱泱地挤过来一大群。
“王爷,”刘故苦着脸走过来,尴尬道,“......您也别让下面的小的们为难么。”
云朔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出宫后一路纵马狂奔回了兴宁坊,到家门前时,却一个倒栽葱,直直地从马上摔了下来。
“王爷,”韩子清出来迎云朔,被吓得心口一跳,赶紧上前去扶他起来,心惊胆战道,“......王爷可得小心着点,这从马上摔下来,后果可大可小......”
“死了算了,”云朔了无生趣地一头扎在床上,喃喃道,“......活着做什么,看她跟别人卿卿我我么......”
“王爷!”韩子清错愕地看着云朔。
“我开玩笑的,”云朔面无表情地坐起来,冷淡道,“......收拾收拾,我们回黔州吧。”
“不留洛阳了?”韩子清小心翼翼地问。
“洛阳?”云朔静静地笑了一下,疲倦道,“......太累了,也没意思。”
我厌恶这座洛阳城,它夺走了……我最爱的人。
彻彻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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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朔出城那天,云矩照常在谨身殿处理政务,只是在召见大臣的间歇,喝口茶的时间里,漫不经心地问了身边的刘故一句:“越亲王的车马,是今日走吧?”
“看这时辰,”刘故闻弦歌而知雅意,瞅了瞅外面的天色,小声道,“......该是已经出城二里地了。”
云矩顿了顿,低头一笑,平静道:“那就好。”
“轰”地一声,谨身殿的大门被人给一把推开了,一群外间的宫人满脸菜色地一窝蜂挤上来,不迭声地跟在唤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刚刚要踏进殿内的庄子安也不由顿了一下,奇怪地看了看云矩,又看了看裴行俨。
“朕正要召见庄大人议今年科考南北改革的事,”云矩眉头微皱,“......太子就这么莽莽撞撞地闯进来,你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
“让他先退下,”裴行俨面色木然地看着云矩,“......儿臣有话想说。”
云矩顿了顿,轻轻地瞟了庄子安一眼。
庄子安立刻知情识趣地躬身退了出去。
“你也出去,”裴行俨面无表情地对着刘故命令道,“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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