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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棋盘(一)

旧时堂燕 者家 4058 2021-03-30 09:44

  庄子安谨慎地提出反对意见:“可是......颍川王那个人, 心机叵测, 手端狠绝, 王爷与他一起......不怕最后被反戈一击、空为他人做嫁衣裳么?”

  临淄王听罢, 哈哈大笑:“老五那个人?老五什么人!心比天高, 命比纸薄!”

  临淄王看着庄子安惊讶的神色, 忍不住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老五是什么?一只拔掉了牙齿和利爪的狸奴罢了。”

  “原先张牙舞爪、呲牙咧嘴吓唬人时, 还能假装额头上顶了三个横道道,自欺欺人能长成个什么山林之王,等被人一点一点收拾干净了, 除了身上那股难以驯服的野气,他还有什么?”

  “......老二留着他,就跟戏耍一只娇贵的金丝雀一般, 闲的无事了, 就拿出来抬举一番,显示一下作为主人的宠爱, 真遇到事了, 你当谁还会对他客气不成......而现在的他, 又真能伤害得了谁似的?”

  庄子安懂得临淄王话中的未尽之意, 失去了温家的颖川王, 远远不仅是失去了一个可靠的倚恃那么简单, 云山案后温家“谋反”一事的定性,几乎已经彻底断绝了颖川王身为一个皇子未来登位的任何可能。

  东宫太子和临淄王都没把颖川王当回事儿看,其实主要还是由于这个。

  ——帝心, 永远是夺嫡战中最重要的一环。

  而温家, 早已尽失帝心。

  对颖川王的手段和心计,庄子安是十分叹服并恐惧的,可对于颖川王现如今的处境遭遇,庄子安只想在心里凉凉地贺一句:“呵,真是可怜啊。”

  庄子安想到温家人心里就不大痛快,他不动声色地移了移面前的器具,平复了下心情,才继续开口道:“安只是觉得颖川王此人,睚眦必报,手段极绝,王爷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难结善果......自然,若王爷胸中早有成竹,就是安杞人忧天,大惊小怪了。”

  临淄王笑了笑:“本王懂你的意思,从蓟州王到昌平营,老五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偏偏他自己还一直逍遥自在地活到如今,也是让人看了火大......不过这次的合作,你也不必太忧心。本来就是老五他势弱,在求着本王做事。”

  “老五那个人,骄矜惯了,头昂久了就低不下来,东宫选嗣那事儿,他瞧不上太子那德行,也舍不得唯一的儿子,就压根不想用孩子跟东宫扯上半文钱的关系。而老二想要颖川王世子,除却旁的利益纠葛之外,又何尝不是看上了老五身上‘温家余孽’这个洗不干净污点,以后拿捏起来方便容易,省得孩子的亲生父母跳出来闹太多事......老二的算盘打得精,可大家又哪个真是傻的,现在老二他是太子,自然求着要儿子,等老二当了皇帝,想把位子传给哪一个,还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说了算么?自古以来不是皇帝亲生的太子,又有哪一个当得久、活得好的?”

  “......老五既然不傻,自然对老二这行径恶心得厉害,一开始本就是他先来找本王,求着本王要本王儿子往上顶。说实话,本王那二哥,本王叫他一声二哥,是本王尊重他,大家一起从娘肚子里滚出来的,一个爹一个妈生的,凭什么他就比本王早出来半柱香不到的时辰,本王就从小到大什么都得让着他?他就是高高在上的东宫太子,本王就是个在他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太响的弟弟?”

  “......不过,四月十五那天陪老五做了一场戏,倒是也叫本王看透了不少东西,老二竟然能那般不给本王面子,也真是叫本王气得差点吃不下饭来!心寒啊!......就这样吧,你做初一,本王做十五,你瞧不上本王这个弟弟,也就不要怪本王以后不顾念兄弟情谊,大家谁也不欠谁的!倒是老五,他看不上老二在先,主动求本王在后,等本王真和老二在台面上彻彻底底地撕破了脸,单凭老五搁本王这儿干的那些事,你当老二还会饶过他?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真把线扯断了,他该比本王还要害怕,所以,这次的事,你还真不就用太担心了。”

  庄子安听得眉头狂跳,跳罢,遏止住胸中的一片惊涛骇浪,竭力装作平静的样子把话题拐回到当下的事上:“所以,颖川王那边,会对此次的事如何发声?”

  临淄王撇撇嘴,说起这个,就有点不大乐意:“老五那个人,精得流油,指望他站出来指证陆序是不可能了,按计划,他应该会保持沉默,表示自己毫无头绪,对这一桩无头公案无从下手,他不开口,顺天府那帮子人才不敢乱说话,所以这件事,大概率会被从刑部和顺天府搞成三司会审,拖到大理寺下场......”

  庄子安低头笑了笑,觉得这样最妙,不愧是颖川王的作风,确实很懂得“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道理。

  在这件事上,颖川王什么都不说,表示什么都查不到,本身就是一种最好的应对了。

  ——以庄子安对陆序的了解,无论颖川王替他澄清,还是开口攻讦他,陆序都能找到为自己洗去麻烦的方式,毕竟陆序在这件事上是真的没有动手的那个,而唯独颖川王不开口,陆序就只能被拖着什么都做不了。

  在颖川王开口下定论之前,陆序多说一句,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都是做贼心虚。

  而颖川王的立场,本来就是可以被双向解读的,他这么一微妙的沉默,众人的视线,自然都往大家更喜闻乐见的方向转去......

  三人成虎,拖到大理寺下场,陆序还能给自己洗得干净么?

  更何况......

  临淄王壮志踌躇地向庄子安表示:“大理寺那边,本王都打点妥当了,陆序这一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开化坊,颖川王府。

  云矩站在堂屋窗前,看着院外迟归的暮燕,过了半晌,轻声道:“下雨了......”

  赵宁杨正坐在堂屋外的屋檐下做针线,听到噼里啪啦地落雨声,招呼人收拾了东西进来,恰听到云矩的自言自语,笑着接口道:“是啊,仲夏的天,小孩儿的脸,说哭就哭,也是叫人完全没脾气。”

  云矩低头笑了笑,随口问身边的管家:“仵作那边有消息了么?”

  说曹操,曹操到,云矩话音刚落,一小厮顶着突然猛烈的暴雨进来,低声禀告道:“王爷,傅姑娘过来了。”

  傅菁容身披蓑衣,倚剑疾行,那小厮刚报完,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云矩的视野之内。

  云矩抬了抬眼。

  赵宁杨往外迎了半步,笑着道:“菁容你过来了,祝明诚人呢?这么大的雨,就放你一个人出来。”

  傅菁容走到廊下,随手掀了蓑衣,冷淡道:“今年春汛,阴山暴雨,动了宗祠,祝家急传他回去,现在就我一个人留在豫州这边,听说你们动用了妙心堂的暗线查一具尸体上的线索,就专门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云矩从她手里接过结果,嗤笑两声,缓缓撕碎,扔到了廊外。

  雨水吧嗒吧嗒,很快便将墨迹打湿,晕染成一片,再也看不清楚了。

  傅菁容平静地问:“不合心意?”

  云矩微微一笑:“恰恰相反,完全与我预想的一致,非常合意。”

  傅菁容了解了,拾起蓑衣穿上,就要走人:“剩下的东西,我会帮你处理干净的,你不需要再留底给旁人看吧?”

  云矩摇了摇头:“多谢了,不必留底,销毁得越干净越好。”

  傅菁容点点头,表示知晓了,身影如来时一般,又飞快地消失在了雨幕中。

  见时无息,去时无声。

  自傅华死后,这已经是二人仅剩的相处方式了。

  冷淡的微妙,却又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赵宁杨忍住叹息道:“我还以为傅姑娘嫁给明诚表哥后,性子会暖和一点,如今看来,却是比以往话更少了......这可如何是好......”

  云矩平静道:“祝家人和祝明诚,都是很好的人,菁容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你也不必太忧心了。”

  赵宁杨叹了一口气,她是不觉得,一个人,失去了所有的亲朋故旧后,再又不能光明正大地拥有自己的名字和姓氏,甚至不能毫无遮掩地出现在阳光之下的日子,是有什么好的。

  当初赵宁杨撮合傅、祝二人,就是想着祝氏远隐阴山,避世而居,在那里,傅菁容说不定能过得更开心点,可惜二人后来成是成了,活动范围却还是天南地北地绕着洛阳打转,赵宁杨虽是心焦,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云矩在廊下静静站了片刻,夏日的雨,来得急去得也急,天很快就开始放晴了。

  很像傅菁容这个人。

  云矩低头想了些什么,没有人清楚,她抬起头时,对着赵宁杨和管家,却是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算起来,岫然也要回洛阳了吧......”

  管家一听,立刻上前半步,毕恭毕敬地答道:“半个月前就接到了左大人从宁波启程的信,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天,就要到洛阳了。”

  云矩微微一笑:“那就当是,给他的新官贺礼吧。”

  杏花巷子,庄府。

  临淄王发下“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的豪言壮语之后,又委婉地给自己找补了一下:“大理寺那边,其实其他的人我打点起来都很容易的,唯一有点棘手、恐怕难糊弄的,就只有今年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左颐左岫然一个了。”

  “......左颐其人,少聪慧,才气高,有急智,入仕以来,政绩名声漂亮的不像话,偏偏还生的好命,是塘栖左家后人,内阁首辅梁任的关门弟子,清流中的清流,嫡系中的嫡系。”

  “左家人,可不一贯都是被奉作什么‘读书人的种子’的,这桩案子撞到他手上,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往好处想想,要是能借左颐之口给这桩案子定了性,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做梦都能笑死了,那陆序日后,可就再也翻不了身、也再别想在官场混了哈哈哈,那些读书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喷死姓陆的!”

  听着临淄王的快意畅想,庄子安心里却突然咯噔一声,浮现了一个不太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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