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蝶”疑惑地回头看着叶嫔, 乖巧道:“叶姐姐是哪里不舒服么?怎么脸色这么吓人?......无妨, 我等等姐姐, 待会儿一起进去就是了......”
叶嫔猝然色变, 大喊道:“不必了!”
“宋蝶”撒娇道:“为什么不啊, 蝶儿可是等着姐姐好久了呢......我们同住一个宫里的, 可不就是进进出出都要一起才是嘛......”
叶嫔冷冷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突然蓄力,猛地转身就要逃走。
被之前领路提灯的宫女堵了回来, 那宫女冷冰冰地对着叶嫔道:“叶贵人,您往哪里走呢,后宫里贵人们多, 不宜乱走乱跑, 我没告诉过您么?您怎么不跟宋媛人好好学学,看看人家多乖巧啊......”
叶嫔抬头, 第一次看到那提灯宫女全部的五官, 吓得双腿一颤, 彻底软倒在了地上, 颤抖着道:“林姑姑, 林姑姑......”
“林姑姑”狰狞地张开血盆大口, 怒吼道:“不守宫规的小主们,都要受到惩罚!”
“宋蝶”从后面幽幽地追过来:“叶姐姐,地下好冷清啊......我一直在等你啊......下来陪我嘛下来陪我嘛, 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不是么?......你说过的, 蝶儿是你最好的姐妹呢......”
“林姑姑”怒瞪着叶嫔,眼珠子一点点瞪出了眼眶,舌头长长伸出,掉到肚脐处;“宋蝶”从后面拉住叶嫔,脖子上一直汩汩流出的热血滴了地上瘫坐着的叶嫔一脖子,热热的,烫烫的;“林姑姑”不甘示弱地去掰自己的脑袋,咯吱咯吱,叶嫔看到这里,终于承受不住,两眼一闭,就晕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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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翌日,慧帝九子寿春王之母叶氏的死,在前朝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
叶嫔在中元节当晚吊死早已废弃的储秀宫之中,边上还留下一封万字血书,详细地供述了自己入宫的十来年所做的诸多罪孽:从初入宫闱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时,就因嫉妒同居一宫的媛人宋氏有宠,故而使计陷害宋氏与侍卫有染,使得慧帝一怒之下杖杀了身怀有孕的宋媛人,让宋氏一尸两命,含冤而死;再到为了往上爬,向赵皇后投诚,遂故意在蔺嫔所生的八公主因冲撞了江淑妃而被罚不幸伤风后,故意更改了药方再来嫁祸给温禧皇贵妃,进一步扩大温、江二人的矛盾同时,也害得蔺嫔丧女后不久就郁郁而终、美人吴氏顶罪而遭了慧帝的彻底厌弃......如此这般种种种种,不一而足,及至近年来升任德妃后,更是肆无忌惮,一边在后宫为娘家叶氏谋利,一边又借助叶氏在前朝的势打压异己,其中做的最为让人著目的两件事,一是煽动叶氏子弟在前朝弹劾国子监祭酒舒向,逼得贤妃舒氏之父黯然退出官场,含恨隐居;二是动用宫中势力设计想除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柳咮之女柳书澄,只为能在政党争斗、多方博弈中为寿春王和叶家谋得最大的利益。
如此这般,事无巨细地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一罗列下来,最后道自知罪孽深重,罄竹难书,故而自戗以希洗掉部分罪孽,以至将来在佛祖面前得以皈依。
这份万字血书的出现,立刻让叶氏之死蒙上了一层血色阴影,从赵皇后到叶家,乃至东宫,处境都立刻显得尴尬微妙了起来。
寿春王入宫为母亲收敛尸体,还不及大放悲声,就先被震怒的慧帝狠狠地斥责了一顿。
寿春王跪着被慧帝狠狠地骂了近两个时辰,赵皇后脱簪陈罪,跪在一旁,即便如此,慧帝也没有给她留半分情面,直接怒而叫人夺了她的中宫凤玺,送去顾鹤宫,令贵妃代掌,分皇后之权于贵妃周氏、淑妃江氏、贤妃舒氏三女,然后叫人彻查此万字陈罪书上的一切诉说,追根究底,誓要搞清其中的几桩冤屈。
因赵皇后的涉及,东宫太子此时疲于为其奔波周转,倒是无暇再去阻碍柳书澄与裴行渐之间的婚事,云矩七月下旬的某天亲自上门拜访柳咮,二人书房一番闲谈后,便把这桩婚事敲定在了来年三月。
另一头,东宫太子与寿春王也没有坐以待毙,叶氏之死古怪离奇,即使抛开她死前所谓的万字“陈罪”书来看,单单她的死,就藏着重重迷雾,东宫太子以攻代守,强势指出叶嫔之死的蹊跷之处,竭力要求慧帝彻查其背后的真相,不断暗示叶嫔死的冤屈,将矛头调转贵妃与周家,双方由此彻底撕破脸皮,在前朝后宫各自争斗不休,彼此间参来参去的折子像雪花一样飞到了慧帝的案头。
如今的形势之下,舒媛宜的心情自然极好,云涟回来时,她正闲适地坐在含水宫的廊下摆弄着花花草草。
云涟黑着脸进来,呵斥宫人们都退下,冷冷地对舒媛宜道:“母妃,我有话要问你。”
舒媛宜站了起来,有些惊愕无措的样子,喃喃道:“你,你说嘛。”
云涟阴着脸看着她,压抑不住怒气恶狠狠地问道:“叶嫔是怎么死的?到底是谁杀的?......你肯定知道,告诉我实话!”
舒媛宜眉尖微微蹙起,含着愁怨道:“涟儿,你如今与母妃说话,越来越不大尊重了......叶嫔是怎么死的,母妃如何会知道?”
“......不是都说她是吊死在了储秀宫么?那地方,早废弃了,阴凉的很,鬼气森森的,她别不是恶事做尽,遭了什么鬼神的报应吧?左右储秀宫那地界,母妃是不曾去过的,更别说在中元节那晚上过去了......叶嫔是怎么死的,大概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云涟不耐听她敷衍,怒气冲冲道:“如今东宫太子和寿春王都在查这件事,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轻重!杀害叶嫔的凶手根本就无处遁形,早晚会被差得出来!你老实跟我说,我也好心里有个底,早点开始为把你摘出来谋划......”
舒媛宜略略瘪嘴,继续摆弄着她的花草,轻描淡写道:“东宫太子和寿春王这么想知道,怎么不干脆要一个下去问问叶氏本人......叶氏害死了我的皇儿、你的弟弟,她死了,母妃我只有拍手叫好的份,别说母妃确实不知道凶手何人,就是知道了,难不成母妃还巴巴地告诉了东宫太子他们去?”
云涟怒得狠狠地锤了锤桌子,气道:“如今您连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我,都没有一句实话可说了么!”
舒媛宜顿了顿,放下手中的东西,平静地看着云涟道:“你究竟是想来问什么的?若是叶嫔的死,母妃已经答了,我确实不知道凶手何人。”
云涟冷冷地看着舒媛宜,问:“您不知道,那梁才人知不知道呢?”
舒媛宜面色微变:“你偷听母妃与人讲话?”
云涟讥诮地看着舒媛宜:“用得着偷听么?您做的那些事,我就是个聋子、瞎子,十来年了,也多多少少该知道些什么。”
“既然你知道了,”舒媛宜平静地对着云涟道,“那么,现在告诉母妃,你会站在母妃这边的,不会背叛我们的,对不对?”
云涟冷笑道:“我站在您这边,您又是站在哪一边?”
“我是您的儿子,我真的有选择的权利么?......贵妃和十一哥对我们这么好,您看着他们如今被东宫一脉围追堵截、痛下狠手,您就一点也不心虚么?......哦,我倒是忘了,您自然是半点也不心虚的,您还巴不得看着这场景,看着他们被你玩弄的团团转、傻乎乎地站出去替你和你的情郎挡刀子,让你的情郎坐收渔翁之利......”
舒媛宜扬起手,狠狠地给了云涟一巴掌。
云涟顿了顿,哈哈大笑,挑衅地看着舒媛宜道:“您打啊,继续打啊,我是您生的,打死了,这条命也正好还给你!”
舒媛宜气得胸口一鼓一鼓地跳,怒气磅礴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云涟怨恨地看着舒媛宜,“我甚至连您让我尊敬效忠的......是我哥哥,还是父亲都不知道!”
舒媛宜被云涟的话震住,愕然地望着他,泄了气,不安道:“涟儿,你,你,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我胡思乱想?”云涟顶着脸上的五指红痕逼近舒媛宜,直直地看着她的双眼,不错眼地逼视着她,叫她无从躲避,“是我胡思乱想?还是你痴心妄想?......那个人都有妻有子了,你究竟有什么好惦记的!你做的那些事,又把我至于何地?”
舒媛宜被他逼得不停后退,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美人榻上,崩溃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么回事!你......你当然是你父皇的孩子啊!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怎么会这么误会......”
“我误会?”云涟简直要气笑了,“是我误会,还是你让人误会?......母妃,你敢对天发誓,你一直放在心里的那个人,是我父皇么?”
舒媛宜神色一窒,云涟当即毫不客气地冷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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