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七)
结果后来慧帝赐承仪二字时, 温临轩辗转反侧一个晚上没睡好, 心里愁得不行;温临溪却大手一挥都不带大喘气地就接下了这个封号, 对着忧心忡忡的温临轩放话道:“怕什么, 我温临溪的女儿, 有什么荣宠是受不住的!”
且随着温梨年纪日长, 在其他方面的天赋愈发显眼, 温临溪也再不提要女儿静下心来绣绣花、种种草的那些事了。
她是真心觉得:自己的女儿就该娇养、贵养,就该敛尽风华站在顶端,就该当得起最好的东西。
百越之战后, 温梨凭借自己出色的表现,打动了温临轩,让其改变了自己的心意。
承仪郡主十三岁一战成名, 十五岁便在自己父亲的扶持下, 接手昌平营,成为了大庄这支传奇无数的精锐之师的实际掌权人。
她在这个年纪获得的成就, 已经是大多数人穷极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了。
八
如果说起掌兵的承仪郡主与原先不掌兵的承仪郡主的区别, 其实也没有多大, 不过是男装穿得更多了些, 女装穿的更少了些这种, 而于云朔来说, 这些方面,他甚至都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再有一点,就是她出入东宫的机会更多了些。
为将者, 若想安心带兵, 让上面的人放心也是极重要的一点,若是整天提心吊胆地被上面的人盯着一举一动,随时处于被撸下来的风口浪尖之上,即使是天才如温临轩者,怕也会感到身有掣肘、举步维艰。
温梨看东宫,就跟温临轩看慧帝一般。她是想依葫芦画瓢也那么成就一番君臣相得的美谈的。
可东宫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东宫太子从小的时候就喜欢温梨,叫他二哥的阿梨,比剑赢过他的阿梨,即使是下棋故意输给他的阿梨,在他眼里,也是可爱的。
东宫对温梨的感情,年少时的执念是其一,赵皇后潜移默化的影响是其二。
——赵皇后一直忧心温家势大会掣肘新君,东宫太子若能打动温帅求娶温梨,于她而言,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故而她也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给东宫灌输着:“承仪郡主,就该是你父皇给你准备的太子妃”这般的念头。
十三岁的温梨还处在懵懵懂懂不识情爱的年岁,可十六岁的太子却早就意识到了分离会给二人关系带来的不稳定,并无师自通了施恩于人、抢先定诺与顺带示威的本事。
温梨视他为君主,他待温梨如情人。
可这一切,似乎都与云朔没什么关系。
九
温梨最近很苦恼,东宫的某些态度,过于狎昵,带来不少风言风语的同时,也叫她在同僚间处境尴尬,举止艰难。
十六岁的温梨,已经几乎快要忘记了九年前那个曾被她一时念起善心偶发而顺手帮助过的八殿下。
而十四岁的云朔,还在持之以恒地一直关注着她,有意无意地收集着她的一切讯息。
温梨第二次对云朔这个人有印象,是在一群龙子凤孙的集会上。
即使是尊贵如承仪郡主者,顶着温帅的长女、昌平营的新主这样的光环符号,也是需要出来交际的。
——尤其是在温梨意识到东宫一直有意无意地控制她身边交际来往之人后。
那天是四皇子中山王的生辰宴,中山王母族江家,江氏是杭州六大姓之首,才子能臣辈出,温梨想走江家的门路,也就厚着脸皮也备了份礼蹭着去了。
自然,中山王也是礼节性地给她下了帖子的。
承仪郡主能赏脸来,可把一众纨绔子弟都给惊住了,好在中山王本就是个极自律守礼的性子,大家心里有数,也没提前准备什么太出格的“节目”,但这也把寿春王差点吓破胆,赶紧叫人停了自己给四皇兄的一点“小惊喜”。
中山王亲自迎了温梨进来,也很给面子地请了她坐上席。当然,这面子究竟是给谁的,却是不大好说了。
温梨也不在意,可这么没滋没味干吃了一顿饭,大家都颇觉得没啥趣味,寿春王便提议:流觞取酒,抽签答疑。
众人纷纷应许,并将不怀好意的目光专往上首的几个转。
温梨微微一笑,并没有丝毫的担忧畏惧。
果然几圈下来,寿春王费尽心思,都没让她被应着一次。倒是几个纨绔子弟,有的运气好,抽到的问题不大刁钻,便笑嘻嘻地回了,运气差的,摸到诸如“春莺里与姚红巷,你更爱逛哪一个”这种问题,羞得满脸通红吐出个答案,被众人围着讥笑。
温梨能第二次记住云朔,就是因为这位八殿下,似乎运气也不大妙。
云朔当时抽到的问题是“洛阳城诸位闺秀里,你最倾慕哪一位的芳名?”
他其时正心不在焉地偷偷瞅着温梨,忧心对方对这种玩乐会不会感到不适或者不快,拿到签条随意一看,不知怎的,脑子一短路,就直愣愣地回答了:“当然是温姑娘。”
等他反应过来不对,他是把“倾慕”错看成了“仰慕”,再想去解释的时候,周围一圈人已经哄地一声闹开了,尤以寿春王那几个闹得最欢。
寿春王还挤眉弄眼地一边叫一边喊温梨,高声道:“郡主郡主,您快来看,这里有一个对你家表妹图谋不轨呢!”
温梨自然也听到了他们那边发生的故事,见云朔一脸困窘,一副深悔自己说错了话的表情,不知怎的,对其在这种宴会上乱提自家女孩儿、毁人名声的怒气不知不觉就散了。
大概是对方脸上后悔的表情太真挚、太诚恳了吧,温梨漫不经心地想着,宪儿有这么一个真心的爱慕者,倒是可喜。
这般想着,便也在宴后见了云朔时多嘴安慰了句:“放宽心,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八殿下要继续努力啊。”
云朔咽下了准备了一肚子的要道歉的话,愣愣地看着温梨,脸不知不觉就红了:“郡......郡主也觉得,我,我也有希望么?”
连云朔自己都分不清,他问出这句话时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本来也并不是认为自己是喜欢温梨的。
可此情此景,不知怎的,有些早已埋在潜意识里的妄想,就突兀地蹿了出来。
温梨看着他涨红的脸,暗暗感慨了一下少年人挚诚的心意,不由也发自内心地笑了笑,打趣他道:“八殿下一表人才,我自然只有支持的份,不过......我们家宪儿,可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打动的啊。”
云朔愣了愣,一股凉意从脑袋透到了心底。
看着温梨笑过后转身离去的背影,他忍不住在心里喃喃补充道:“我心里的温姑娘,是您啊。”
十
八皇子爱慕温二姑娘的事,经由寿春王等一干好事之徒的宣传,三日之内便在洛阳城里闹的举众皆知,温宪每每出门都要被小姐妹们打趣一番,气的她在家里跳脚痛骂云朔,直言对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温梨过去看她时,听她抱怨了好几次,不得不中肯地劝了几句:“我看八殿下此人,性情沉稳坚定,大是大非上又无过错,且不似寿春王那般,喜爱流连烟花之地,除却出身上欠了些,可这也并非他自己的过错,其他的,可并无你说的那么不堪。”
温宪正在气头上,闻言直接对着温梨翻了个白眼,不满道:“表姐既然觉得他那么好,干脆把他让给表姐算了!”
“......不过表姐都有太子哥哥了,想必是不稀罕的。”
温梨见劝她不听,便也不好再劝了,只委婉地提点她:“等你以后大了,便会晓得,人心之可贵,非权势财富可比。”
温宪可不赞同:“表姐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些标榜着什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的女子,又有哪个把日子过得好了的?可见这做人啊,还是得要实际点好,什么情啊爱啊的,都是虚的,只有爵位封号金银珠宝,这些切切实实拿在手里的,才是有用的。”
温梨笑了笑,也不再与她争辩什么。
她与温宪不同,温家叔婶相敬如宾,关系倒也算不得坏,可就是普通世家的习惯,妾侍庶子一堆,温宪从小跟着自己母亲,与姨娘斗与庶妹斗,其乐无穷。
而温梨自小看着父母二人亲亲热热、恩恩爱爱毫无嫌隙地在一处,便也一直向往着自己日后也能过过那样的日子的。
可她也清楚,她若是嫁给太子,那些所谓的向往,便俱都是镜花水月,空梦一场。
可要是不嫁给太子,走到今天这一步,温梨也不得不苦笑地意识到:就算自己扛得住不嫁,这满洛城里,日后恐怕也没人敢顶着风头愿意去娶她。
十一
温梨心里悬着事儿,便去牵星楼找卿芜人闲聊开解。
卿芜人“问”她:【你因为什么不开心啊。】
温梨想了想,回:【终身大事。】
卿芜人疑惑地问:【生死攸关?】
温梨一愣,迟疑了片刻,答:【否。】
东宫总不至于因为这个杀人吧。
当然自己也不会站着等他来杀。
卿芜人便不理解地“看”着温梨。
温梨静静想了片刻,站起来,冲卿芜人鞠了一躬,回道:【多谢。】
既然不是生死攸关的事,那又何必烦忧。
做一步看一步,左右选能让自己开心的那一边就是了。
十二
可惜太子却不想让温梨再这么一日一日地蹉跎下去了。
他眼看着要加冠了,加冠,意味着要成人,要入朝......要大婚。
东宫太子开始急躁起来,在某些事情上,他便表现得愈发露骨。
温梨招架不住,想逃离洛阳城一段日子,恰逢东南与倭寇开战,大庄水军久不经风浪,屡屡败退,温梨干脆请旨赶去了福州。
福州官场派别林立,关系错综复杂,温梨初来乍到,又因性别被人轻视,吃了许多苦头才勉强站稳了脚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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