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平宁之战前, 温临溪请温临轩喝了一次茶, 翌日晨醒, 温大帅直接被吓跑了。
二
三个月后, 平宁大捷, 凯旋而归。
温临轩跪在慧帝面前, 深怀愧疚地给自己这位总角之交陈情, 万般无奈地告知了对方,关于自己是如何一不小心睡了其未来妃子的那点尴尬小事。
温临溪与慧帝早有婚约,如若不出意外, 平宁之战后,温临溪就该入宫做贵妃了。
也恰恰正是因为此,温临溪才会那般地孤注一掷, 来了一出釜底抽薪之计。
慧帝听罢, 久久无语,天人交战许久, 最后还是与温临轩二十多年的兄弟情谊战胜了那点子虚无的男人面子情, 和他对温临溪的那份尚还浅薄的出于其美貌而生的好感。
慧帝笑呵呵地与温家好声好气地和平退了婚, 不只如此, 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与不在意, 他还亲自为轩、溪二人赐了婚, 并亲为正宾主持。
一年后,温临溪产下一女,取名为梨。
三
温临轩在这孩子还在她母亲肚子里时就为其想好了名字, 说阿笕怀这孩子的时候, 正是梨花盛绽的时节,又正好赶上他们夫妻二人不得不遭逢离别,若为男,则取名为璃,若为女,则唤其为梨。
温梨长到五岁,就表现出了其遗传自双亲的非同一般的天资、才气......以及,相貌。
学文习武、见识谋略、风华气度,无一不远胜同辈。
慧帝爱之,特赐其封号承仪,食邑三千,同郡王待遇。
有凤来仪,承仪郡主单靠这个封号,就让不少人急得夜里睡不着了觉。
四
云朔第一次见到传闻里的承仪郡主时,他正忙着和一个老太监在泥地里打滚.
——因为对方把他身边唯一的小宫女玩死了。
那小宫女是梁才人从掖庭里带出来的小妹妹,也是云朔长到这么大唯一一个真正用心待他的人。
云朔虽然才五岁,但也是晓得世态炎凉、世人皆爱捧高踩低的道理了,那大太监是叶德妃面前的红人,云朔寄养在叶德妃膝下,不曾得过两分好脸,地位比之那大太监,都还远远不如。
既如此,云朔便也只好不顾身份,自己亲自上了。
云朔再怎么,也是慧帝的种。就是慧帝和德妃再无视他、轻待他、冷遇他,他身上流着的,也是裴家人的血。
所以事情的发展远远比云朔想象的还要顺利,那大太监身边的拥簇,尽皆双只敢观望、不愿上手的摇摆之辈,云朔虽然还只是个五岁小孩儿,但仅凭借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勃勃生气,还是让那大太监狠狠地吃了好几处亏。
不过就是,相对于他皇子的身份而言,姿态实在是......太难看了些。
其时尚且也不过是七岁的承仪郡主与东宫太子联袂经过,察觉此处情况有异,便停了下来,叫人分开了他们二人。
问明缘由后,承仪郡主回眸,淡淡地看了东宫太子一眼,笑着道:“此等欺上瞒下、秽/乱宫闱的刁奴,我要人赏他个六十棍,二哥不会生气吧。”
因慧帝与温临轩关系极好,承仪郡主自小将皇宫内苑出入的与自家后宅一般,连她开蒙,都是随诸皇子们一道,跟着太傅念的书。
学武亦然。
是而温梨私下里,唤东宫太子一句二哥,倒也是大家都含笑听之的。
东宫太子笑了笑,冲着她亲昵道:“孤怎么会生阿梨的气,这太监言行龌龊,令人作呕,就是阿梨不说,犯到孤面前,孤也是必然要杀了他以儆效尤的。”
承仪郡主低着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心中淡淡想着:这位八殿下,处境令人恻然,希望经此一役,下面的人察言观色,能待他稍好些吧。
五
正如温梨所料,东宫太子亲自出手帮了云朔一把后,下面的人深感不安,这才想起八殿下再怎么也是八殿下,龙子皇孙,就是慧帝不喜爱,可日后若是能得了东宫的青眼,前途也未可知,还是万万不要去得罪得好。
云朔回去后,就很激动地偷偷找到梁才人,兴高采烈地与她说起了这件事,但倒也没夸东宫太子什么——赵皇后与叶德妃交好,在云朔眼里,她们皆是一丘之貉,故而连带着对这位太子二哥观感也不过尔尔,只是说到承仪郡主,不免心生敬仰,将她单独拿出来夸了又夸。
末了大约是觉着不好意思,摸了摸良心又补充了句:“太子殿下这次的做法,也是出乎孩儿意料的好。”
梁才人听了不由微微一笑,一边笑一边摇头,与云朔分说道:“你这傻孩子,你当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杀了那大太监,可是无形中去惹了德妃的不快,你当他真是被你打动、在为你出头么?人家啊,不过是想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表现一下罢了。”
云朔听得懵懵懂懂,有些茫然地问:“不是,东宫太子的心上人?是承仪郡主么?”
梁才人笑了:“不然还能是谁呢?我听闻,皇后娘娘对此事,也是尤为乐见其成的呢。”
云朔心里颇觉得有些怪异,他第一次见温梨,对方可能是为了出入宫廷与皇子们一道读书方便,是穿着一身男装,尽管他心里十分清楚:承仪郡主既然都是个郡主了,自然是个姑娘。可第一面的印象,还是无形之中,模糊了部分云朔对其性别的认知。
如今听梁才人这么一说,心里仿佛被人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道口子,潜意识里便记住了,即使骄傲尊贵如承仪郡主者,也还是个女娃娃啊。
一个可以被人娶回家的女娃娃。
六
温临轩南下打百越的时候,水土不服,突发疫疾,身子熬不住倒下了。
温临溪在家里抱着刚断奶的小儿子急得不行,温梨静静看过,便独自跑到崇德殿去求见慧帝。
她想亲带一队人马南下主持大局。
慧帝听了,一笑置之,并不把她一个孩子的意见当回事。
自然,该派的援军还是得派的。
三个月后,情况急转直下,庄朝军队连退三百里,折进去了近二十万人。
慧帝大怒,接连发了六条诏令斥责被派去接替温临轩主持大局却骄人轻敌的我方主帅,温梨急得不行,跑去找了东宫太子,求他在慧帝面前替自己说情。
不知是太子的哪句话打动了慧帝,总之东宫答应帮忙后不过三日,慧帝便松了口,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允了年仅十三岁的温梨带昌平营精锐疾行南下。
辞别洛城前,温梨特意去感谢东宫太子,太子一笑而过,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孤只恨,不能亲自陪阿梨去。”
温梨微微一愣,顿了一下。
太子悄悄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时,她一时犹疑,就没有去挣脱开。
只口中含含糊糊地劝慰对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二哥该保重自己才是。”
东宫太子微微低头,凝视着她的双眼,轻声道:“可是在孤心里,阿梨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才是最重要的。”
温梨心中微微一动,有些慨然。
云朔其时被九皇子叫来一起躲在灌木后偷窥,被看戏不怕台高的寿春王殿下一道叫来的,还有七、十两位皇子。
寿春王看罢,心满意足,冲着其余三个挤眉弄眼道:“看着没,精品素材,现场教学啊哈哈哈。”
云朔心里不大高兴,他想:就算承仪郡主与东宫真的是两情相悦的,他们这么做,对人家,也不大庄重。
云朔便不高兴道:“早知道九弟是来叫我们看这个,我就不来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叫我了吧。”
寿春王被他怼的一愣,噎了片刻后,不满地申诉道:“此事可不能全怪在我头上,是二哥让我叫你们来的。”
云朔皱了皱眉,更是不满道:“我又没说你这事做的如何,你又何必急着撒谎洗清自己……太子殿下何至于叫我们来看他的热闹,你这谎话,编的也太没诚意了些。”
寿春王被他气着了,“你你你”了好半天后,气呼呼地甩下一句“爱信不信”,转身走了。
一边的七皇子看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偷偷与云朔道:“我看这事儿,你八成还真是冤枉九弟了。”
云朔茫然地望着他。
七皇子笑而不语:“罢了,你既然想不清楚,就还是不要想的好,左右东宫的意思,该懂的也都懂了吧。”
“......我们哪个,还真敢与他抢不成?”
然后也摇头晃脑地吹着小调走了。
只留下十皇子傻乎乎地问云朔:“那个,八哥,我们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了来着?”
“......那个啥,你们刚才吵啥呢?咋突然又都走了呢?”
云朔默了默,告诉他:“想不清楚,就不要想了。”
十皇子满头问号,觉得自己很委屈。
七
温临轩本来是没想过要温梨带军的。
——即使这个女儿在文韬武略各个方面均表现出了惊人的才气与天赋,但出于某种为人父亲的隐忧,他私心里,还是更希望自己的女儿低调一点、不要那么惹人眼的好。
在这一点上,温临溪的态度与他大相径庭。
温临溪在温梨还小的时候抱怨女儿只喜欢爹爹不喜欢娘亲,只好摸刀剑诗书却不爱女工刺绣,为此还说过温临轩,骂他:“看你把孩子惯成这样,日后拖成老姑娘嫁不出去了可怎么办!”
最后在父女俩一个哈哈大笑回“嫁不出去我就养她一辈子啊”;另一个则可怜巴巴地跑过来说“梨儿最喜欢娘亲了,因为娘亲身上香香的”败下阵来。
结果后来慧帝赐承仪二字时,温临轩辗转反侧一个晚上没睡好,心里愁得不行;温临溪却大手一挥都不带大喘气地就接下了这个封号,对着忧心忡忡的温临轩放话道:“怕什么,我温临溪的女儿,有什么荣宠是受不住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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