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故怒道:“我看我才是不能再看着母亲错下去了!颍川王究竟有什么好的......如果父王知道了你背着他做的事, 才会是绝对不会放过你!”
李姬挣脱不开裴行故的环抱, 崩溃道:“你根本什么也不懂......你太胡来了......我表哥那个人, 平生最恨旁人背叛他......你放我去给他解释啊, 不然等他自己知道了, 他一定会杀了你的......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可怕......”
“故儿, ”李姬凄厉道, “你怎么敢,怎么敢......背叛了颍川王,我们母子不会有好下场的!”
“难道我们什么也不做, 就能有好下场了么?”裴行故冷笑一声,反问李姬道,“母亲到底还在天真些什么?......颍川王与我父王约定好了要对东宫太子动手, 却还是一力培养, 使计将我送入东宫......我们母子从一开始,不就是他们准备好的弃子么?”
李姬捂住嘴, 无助地坐了下去, 情难自抑地哭了出来。
裴行故看着自己母亲悲伤的样子, 动了动嘴, 止住了更多伤人的话, 最后还是屈服了, 木着脸解释道:“黎家的问题,我只是跟父王提了提......颍川王不是还在与父王合作么?只要不他不背着父王搞太多的小动作,现阶段, 两人不当有大矛盾才是……母亲您也别太担忧了......”
李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边哭边骂道:“你父王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个能指望的......你以为你这样帮他,就能在他那里得了什么好去么?”
裴行故有些不耐烦地反驳道:“他再怎么不可指望,那也是我亲生父亲......虎毒还尚且不食子......至于那位颍川王,可就算了吧,母亲一口一个表哥叫的亲热,人家可却还未必把我们当什么亲戚呢......在临淄吃苦受累那几年,可也没见过这个便宜舅舅出过什么力气......”
李姬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训斥裴行故道:“......你以为没有你舅舅的帮忙,蓟州王平白无故地,就要收你做徒弟了?”
裴行故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说:“师父,还有大哥......乃至三弟......我永远把他们当亲人,我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刀尖对向他们......”
“......也就是为此,我才只是把桐城的事告诉了父王,如果我一开始说给的人是东宫里的太子殿下,母亲当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么?”
李姬气乐了:“太子?你当太子就是什么好东西了么?......裴行故,我可提醒你,你母亲我姓温,你身上可还留着温家的血......云山一案,你的外祖、舅舅......皆被牵连至死......东宫太子和承恩公府,在其中可是功不可没!”
裴行故最烦李姬提温家,闻言便不悦地回嘴道:“那母亲最后,不还是跟了我父王......”
李姬呵呵一笑:“是啊,我是个没有骨气和脸皮的女人,我可以苟活偷生,向仇人跪着祈求爱怜……我如今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可你不然,你该是个顶天立地、支应门庭的男儿郎,你要学你母亲我做个人尽可夫、倚门卖笑、毫无尊严的娼/妓/女表子么!”
裴行故的脸色难看极了,仓促地打断李姬,怒道:“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
李姬垂着头,笑个不停:“故儿啊故儿,难道母亲说的不是实话么......自己骂自己才算得了什么,旁人骂起来才是精彩呢!......当年在临淄的时候,我时常在想,怎么就把自己的这一辈子过成了这幅模样呢......后来,我慢慢想明白了,怪不了别人践踏,是我自己,最先看轻了自己......”
“我当年和你想的一样,觉得温家算什么,赵家又怎样?我做温家的小姐的时候,也不曾因温氏多得过几份体面,后来温家没了,又与我何干?”
“......男人家的事情,我一个女孩儿,什么也不懂,我就只是想吃点好吃的,穿得光鲜点......所以你父王后来要我,我就毅然而然地爬他床上去‘享福’了......我看不起那些装腔作势的大家闺秀,觉得她们除了端着一副清高的架子,内里,还不是一样的淫/娃/荡/妇,殊不知自己在别人眼里,早就成了,成了......哈哈哈,这多可笑,我前半辈子花了十五年受的教育,后来不过十五日就被我自己抛到脑后,弃若敝履了......我不知道自己丢了多宝贵的东西,还一味地沾沾自喜,自以为自己看破世态......表哥当年骂我毫无骨气,我觉得他可笑得荒唐,如今想来,我自己才是荒唐的可笑。”
“......裴行故,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一个人生来,就是带着家族的烙印的,而一个家族的声名与荣耀,是需要一代一代的人去维护的......当然,你可以对温氏弃若敝履,不屑一顾......可是抛弃了家族尊严和荣光的人,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你最后走到什么地步,都不要怨怪别人......因为那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不过,最后容母亲好心地提醒你,你以为你的身份,你不在乎,旁人知道了,就也会不在乎么?”
“......赵家人哪个,敢要一个流着温家血的外孙?他们晚上不得做噩梦先把自己吓死了......”
裴行故的脸色难看的厉害。
李姬轻飘飘地看了儿子一眼,淡淡道:“有些话,我实在是说倦了......想来表哥当年看我,也是如此,怪不得如今对着我连骂都懒得骂了......”
“故儿......从慧帝屠戮我温家满门起......从你的诞生之日起......你真以为,你自己还有立场可以选么?”
裴行故咬着牙,寒声道:“母亲何必自己吓唬自己......接着再来吓唬我......最大的那个温氏余孽,还在开化坊好好地住着呢,皇祖父未必会再像当年一样大动干戈,对所有的温家人都赶尽杀绝......”
李姬轻笑一声:“是啊......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出生的?”
“如果没有颍川王,我们这些人,十年前就全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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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帝二十九年秋,泉城都指挥使季成轩在其府邸内离奇暴毙,大理寺少卿左岫然赴泉彻查,回都之后,上告慧帝,指证凶手为镇北军总领大将军陆序。
而随着指证陆序暗害季成轩的证据一同呈上的,还有季成轩私种、私贩并向军中倾销鸦片的来往存证。
慧帝闻之震怒,当即令人掘季成轩之墓,鞭尸以挞之,予一卷草席,扔置乱葬岗;而左颐所提季成轩之罪证,一一查验属实后,季氏满门被牵连,慧帝接连诛杀季成轩九族,朝中凡与其三代以内有姻亲者,皆尽罢黜,十年内不得再录。
季成轩一案,牵连整个镇北军被彻底清查,镇北军高层被慧帝近乎血洗一空,凡所与季成轩来往密切者,本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原则,被慧帝杀的杀贬的贬,处理的一干二净,单此一案,几乎毁去了镇北军一百年来积累的所有声望和底蕴。
不过慧帝到最后,还是轻轻放了一下,没有直接褫夺其编号,而只是缩减了其一半的编制,圣旨下放之后,陆序从中门起,三步一跪,九步一叩,一路跪到崇德殿前,跪谢皇恩浩荡。
而对于陆序其人,慧帝的观感更是复杂,诚然,镇北军此案,动荡社稷民生,陆序身为其主,于监察之上,有着极大的过错,但,民间早有言,生子当如陆见符*,陆序之才,还是令慧帝心生不舍,最后贬他去虎威军就任,与越承岷之孙越浒换防而处,等于说是将全然新生的镇北军,交到了越家人手上。
越氏一时门庭显赫,车水马龙,迎来送往。
季成轩一案,牵连了东宫太子明里暗里近半数人马,东宫太子还没来得及心痛不舍,临淄王就先一步跳了出来,以一封三年前东宫太子与西突厥的七皇子,如今的西突厥皇帝的亲笔信为始,直接状告当朝太子裴云冕通敌叛国,意图谋反!
临淄王此言一出,朝野震惊,朝野内东/宫/党本就低迷的风头顿时更为委顿,而以周氏为首的世家党顿时迎头痛击,棒打落水狗,参东宫太子的折子雪花般地飞到了慧帝的案头,至此,揭开了自慧帝三十年起的诸子夺嫡的混斗序幕。
慧帝二十九年的秋天,随着一日一日寒下去的天气,朝野之内的斗争,却是越发的火热,而已经死去了一位德妃的后宫,也紧跟着再起波澜,又生新案。
周贵妃拿着尚药局查出的结果,再比对了从钟笙宫里查出来的东西,请来了慧帝和舒媛宜,一道驾临钟笙宫,志得意满地对着江淑妃道:“淑妃娘娘,做个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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