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剑......开!”
剑光灼灼, 炫目而吓人,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西山之顶, 就能看到整个洛阳城, 以正和大街的某个点为中心, 一阵白光倏而迅疾地蔓延到了全城, 笼盖了整个洛阳及其周边。
灼灼白光之下,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滞,仿佛周身的空气皆化作了层层白水,重重水压之下, 连抬起手都显得困难。
趁对面人的招式齐齐凝着之时,云矩咬牙,趟着白光一步一步背着行渐往外挪。
天子剑之下, 世间一切都无所遁形, 洛阳宫城之顶,一条金龙盘旋其上, 的用尾巴缠住这座皇宫, 对着可以看见它卿凌与云矩二人怒吼。
卿凌在脑海里告诉云矩:“那是大庄的帝气所聚, 是裴氏一族的伴生之龙, 它已经活了百来年, 如今来说, 那是……庄慧帝。”
云矩凉凉地审视着那条冲着他们张牙舞爪的金龙,不客气地评价道:“他已经老了。”
卿凌淡淡道:“那很正常,新主已生, 旧龙当没, 那条金龙,也快要失去他对洛阳宫城的把控,彻底陪葬于此了。”
云矩眉头微凝。
卿凌手指一划,向着西边而去,提醒云矩:“看到了么?那条黑龙。”
云矩猝然回首,一条黑龙从西边盘旋飞来,对着宫城上的金龙咆哮着冲向天际,他身长近百里,向这边飞来,乌压压的一片、有遮天蔽日之效,甚是骇人。
黑龙的身姿矫健而灵活,比之已经渐显老态的金龙,高下立现。
云矩的脸色彻底变了:“......那是?!”
“那是谁,你认不出来么?”卿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云矩猝然色变的脸,漠然道,“不过你不用担心,那条龙......他也要死了。”
龙之逆鳞,触之即死,而这条看上去雄姿勃勃正当壮年的黑龙,他的逆鳞处,却生出了一条青色小蛟。
黑龙低下头,咬开自己的逆鳞,喷出一汩汩泛着紫气的头心血,爱怜地滋养着那条青蛟。
卿凌冰冷地宣告道:“逆鳞之上,再生青蛟……黑龙想耗尽心头血为她封正……青蛟化龙之日,便是黑龙命陨之时,裴子野,你赢得可真漂亮。”
云矩面色发白,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条忠心耿耿地用自己的心头血来滋养着青蛟的黑龙,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已经,我不是已经抹去了他的记忆么!”
卿凌平静道:“他纵然什么都忘了,却也还是一直在下意识地护着你......黔州遇劫,是他必经的命数,可是,本不该是以那种方式,更不该......拖了十年。”
“.......他一身紫气,尽付于你,也尽散于你。”
黑龙摇头晃脑地逗着身上的小蛟,白光之下,云矩似乎看到了云朔当日跪在她身边倾诉的模样。
“......为你而战,为你而死,心甘情愿,一如既往......”
他一直做到了的,纵然他什么都忘了,也在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地守着那条青蛟,以一个沉稳可靠的护卫者的名义。
虽然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云矩眼圈大红,胸口暴起无尽怒火,一字一顿地大吼道:“我,不,需,要!”
天上的青蛟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怒气,猛地一下从黑龙怀里挣脱出来,向着云矩飞速飞来。
黑龙傻乎乎地蹲在远处愣了下,既而发现自己最重要的宝贝不见了,愤怒地咆哮了几声,一个猛子朝着云矩的方向扎过来,卿凌大惊,急忙狼狈避开,纵然如此,黑龙挟怒而来的威压,也直接侵蚀掉了他的半件白袍。
卿凌欲哭无泪,心痛得差点要拿不住手里半开的天子剑。
云矩却丝毫不惧,挺直着腰背凛然站着,黑龙与青蛟几乎同时扑到了她的面前,云矩单手接过青蛟,青蛟欢快地顺着手臂爬到云矩的肩膀之上,美滋滋地蹭个不停,黑龙只能瞪着他那比青蛟整个身子都大的铜铃眼既羡又妒地看着面前的一人一蛟。
云矩伸出手,颤抖地抚了抚黑龙的一爪。
黑龙只在一开始对这个人类居然完全不被自己的威压所慑住疑惑了半秒,紧接着便毫无抵抗力地被云矩身上的气息所蛊惑,长尾一摆,不仅好毫不排斥云矩的接触,而且直接把云矩站的整个巷角都包了起来,紧紧密密地缠了三十圈,差点把自己绕成结。
云矩闭了闭眼,顺着黑龙主动的姿态,摸到了他的逆鳞处。
黑龙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逆鳞处紫血汩汩出个不停,但并没有浪费在空气中,而是顺着一根红线,缓慢而精确地渡到了青蛟身上。
青蛟骄矜而愉快地接受着这份滋养与献祭。
云矩闭了闭眼,手一发力,狠狠地扯断了那根红线。
黑龙一个剧震,痛得翻滚了起来。
一街之隔,云朔突然心头一阵剧痛,哇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卿凌大惊:“裴子野,你在做什么!”
云矩红着眼睛回视他:“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卿凌气得要跳脚:“要当皇帝的是你,当初答应除去裴云朔的也是你,如今都走到这一步了.......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本来毫无龙气......虺化蛟五百年、蛟化龙一千年,若非他心甘情愿地献上心头血供养,你要何年何月才能封正?....还有,你怎么能断了那根红线,你做什么要断了那根红线!断了那根红线,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都会遭反噬的!”
卿凌太过震惊气愤,说话都颠三倒四了起来。
云矩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黑龙痛到打滚的模样,对卿凌的话置若未闻,只冷冷地坚持道:“你放心,我会做皇帝的......不过,我当皇帝的路,我自己走的出来,不需要别人这样来铺!”
卿凌被云矩的大放厥词气得要吐血,忍无可忍地冲着她怒吼道:“你当皇帝?你现在的情况,纵然是好运得了帝位,也根本就坐不稳江山!你不经封正,连洛阳皇城都不会承认你!要裴云朔心甘情愿地帮你,本就是你能走的最后一条路了!现在你不跟我商量就这么胡来,你还想当皇帝?你还记不记得那块传国玉玺和氏璧上刻的是什么?'受命于天,既寿且昌'!你根本就不会得到天道的承认!你还妄想当皇帝?.....如此逆天而行,天道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让它来啊!天道......呵,天道!”云矩发狠地握住潺水,一口气向往自己身上扑来想找寻青蛟的黑龙连捅了十剑,潺水不过凡兵,甚至都不该擦破黑龙的皮,不过却因为是云矩拿着,仍在黑龙身上聊胜于无地划开了好几道口子。
云矩冲着黑龙怒吼道:“这里没你想要的东西,滚啊!滚回你的主人那里!”
黑龙不想伤害云矩,丢了青蛟却又实在痛苦,伤心欲绝地被云矩赶着飞到天上,不甘心地在此盘桓了一会儿,见实在无望,发了恼地在天上烦躁地来回折腾,冲着洛阳宫城顶上的金龙挑衅咆哮,金龙也怒气冲冲地飞起,二龙毫不犹豫地战成一团。
卿凌急得一脑门官司,迫不得已,一个发狠,将天子剑收回鞘中。
白光飞速收回,在无关于此的百姓们眼里,只是眼前突然白光一闪,然后就疑惑地晃了晃脑袋,该干嘛干嘛去了。
正和大街转道汉阳路的偏巷,却在适才黑龙的肆虐下坍塌了一大片,把那些围堵截杀裴行渐的人一个不落地全压在了废墟之下。
独以云矩为中心,半径三米,成一圆形,毫无干扰。
对于暗道埋伏设计截杀裴行渐的蒙面黑衣人们而言,上一秒,他们还在因突然出现的颍川王纠结犹豫,想着如何在避开伤到颍川王的情况下成功击杀裴行渐,下一刻,他们就被毫无征兆、突然倒下的断壁残垣压得内脏出血,不见天日。
失败,总是来得如此得猝不及防。
云矩站在原地,天子剑已收,她却犹自沉浸在其的余韵之下,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拿着潺水的右手,仍止不住地颤抖着。
须臾后,还是裴行渐从她背上滑落下来,闷哼出声,喃喃地唤了一句“王叔”,才让云矩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云矩将裴行渐放下,助他好好地平躺在地上,举目四望,己方一个重伤完全丧失战力,一个不知何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拿不起剑的残废,唯一还好的是,相较而言,敌方的损失,比他们更为惨重。
云矩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正要为裴行渐身上的伤势做一个简单的的处理,下一秒,右手被人狠狠地拽住了。
云朔紧赶慢赶地跑过来,还是没有赶上,见到眼前如台风过境的激烈战况,吓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云朔焦急万分地问云矩:“五,五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哪里受伤了?.......你,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啊!”
云矩缓缓地抬眼去看他,视线慢慢凝结了。
似乎是天子剑的余威残存,恍惚间,云矩似乎看到,云朔的肩膀之上,有一条比原身缩小了百倍不止的小黑龙。
小黑龙好奇地瞅瞅云矩,傻乎乎地冲着她摇头摆尾,丝毫不记仇,全然似在打招呼一般。
待小黑龙发现了云矩身上的小青蛟,更是了不得了,高兴得一个猛虎落山,一下子飞扑过来,直接把青蛟扑得从云矩肩膀上落了下去。
小青蛟暴躁地用尾巴狠狠地甩了小黑龙一脑门,然后嫌弃地躲开他,哼哧哼哧地咬着云矩的袖摆往上爬。
小黑龙迷迷瞪瞪地被人甩了一脑门,他也不气恼,依旧傻乎乎地追着小青蛟跑,见小青蛟孜孜不倦地咬着云矩的袖摆往上爬,他也有样学样地去咬着云矩的袖摆哼哧哼哧地爬......
云矩:......
云矩小幅度地震了震袖子,不动声色地把小黑龙弹飞出去。
小黑龙悬在空中愣了愣,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是会飞的,不必像青蛟那样慢慢爬,继而美滋滋地一把飞到了云矩肩膀上,然后咬起青蛟,把它放到了自己的背上。
青蛟拿尾巴抽了它几下,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这个相处情况。
云朔一头雾水地看着云矩道:“五哥......你是这在笑么?”
云矩收回视线,冷淡道:“黔南王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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