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郎之前动身的时候, 也还是特意打听过, 这条道上还算太平, 并没什么强横的山寨劫匪之类, 偶尔有一半个小毛贼, 他们这一行十几个, 还有四个身手好的侍卫怎么也能应付了, 再说他一个穷县令,去赴任也不会带着多少值钱的家当,值钱的的东西都放在京城宅子里, 还有一小部分放在陆府由岳母帮忙保管着,一行人又不惹眼,按说不该招贼这么惦记啊!
“咱们赶一段路!”
虽按理说不该, 可现下就有这么一伙人跟在后头, 实在是心中犯疑,洪大郎吩咐加快速度, 心想说不定能把这伙人给甩开。
洪家车队加快速度, 坐在车内的陆瑶娘也瞧见了车外险情, 神情也凝重起来, 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头上的银簪, 这一只银簪并非纯银, 是三分银五分铁二分铜,硬得很,一头又长又尖, 是陆瑶娘在甜水巷住的时候戴过的, 是老祖身边姑姑所置办,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纹饰简单却相当实用,陆瑶娘初在甜水巷住的时候怨天怨地,等后来心思转过弯来认识到自己的过错,反而回想起那段日子来,觉得受益良多。
因此这支簪子虽不值钱,却被她保存起来,家常时戴在头上,此时握在手里,便似凭空多了几分勇气似的。
洪大郎心怀焦虑,倒没注意到新妇的小动作,而是下了车,叫了身板强壮的婆子进来陪着瑶娘,自己上了匹马,打马扬鞭,眼角余光关注着后头那伙人的动静。
洪家车队加速向前,眼瞅着那伙人就被落在了后头,渐渐远得快看不到人影了,洪大郎跟家丁侍卫们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呼哨连连,那些人又跟了上来,仍是保持在百步之内!
嘶!
果然是冲着自家来的!
洪大郎倒抽一口冷气,头皮发炸,四肢僵直,紧张地就去摸腰间别的防身短刀。
陆府来的侍卫有四个,其中一个年长点的,约摸四十来岁,大概是见识得多些,虽此时也是心里直发毛,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劝慰姑爷。
“姑爷莫怕,他们就算是歹人,想来之所以没立即动手,也是因为这条是官道,两边都是平地,视野开阔,不远处还有村落,真动起手来了很容易就被人瞧见了,他们这般做为,大约是要咬着咱们,等到进了山,到那荒凉无人时,再动手不迟……”
洪大郎听得眼神发直,嘴皮微微抽动,“……”
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发毛了……
“那,要不,咱放慢点?”
年长侍卫又提了个建议。
虽说他们人数比这伙人多,可有一半都是妇人弱鸡,打起来都不够给人送菜的,能不打还是不要打得好,要是劫匪想要进山后动手,那他们完全可以拖拖时间嘛。
说不定拖着拖着,那强盗们自己等着不等了,就走了呢?
没过半刻,他们就发现这个主意是个馊的。
要是强盗们抄路到前头,在山里设个埋伏啥的,他们这些人还能有个好?
不过,那伙人倒没这么着,就是气人般地保持着百步的距离,打量车队的目光越来越放肆,说得粗野俗语也越来越难听,仿佛这一行人,已是他们案板上的鱼肉了般。
到了这会儿,洪大郎他们,当真是进退两难,忧心忡忡。
眼瞅着不远处就要走进山道,那荒凉没人的地方说不准就出现了,强盗们杀人劫了财,把尸首往山里一扔,自有野兽来啃吃得骨头都不剩,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这般危如累卵的场面还不知道能耐得几时,更何况再过几个时辰就是天黑!
洪大郎默默盘算了下自己的身家,若留下必须的银钱,能拿得出来的有多少。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暗中递给年长侍卫,“陆二叔,事已至此,不如舍财保平安。”
年长侍卫自然会意,接过银票,大约瞅了一眼,少说也有五百两,这个数是真不少了,姑父身上的活钱大约也就是这些了。
便点了点头,给另外几人使了个眼色,脚下轻磕马腹,掉转方向,迎向那一伙人。
“几位兄弟,萍水相逢都是缘份,这些许银两,不成敬意,请几位兄弟打酒喝,让我们家大人先行一步如何?”
这话说得软,却也点出了题,甭管官有多小,好歹这也是位官家的车队,劫官是大罪,杀官更是如同造反。
那伙人互相看看,挤眉弄眼,嘻嘻哈哈地笑了。
一个大汉上前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银票,方看了眼数额便是眼光一亮。
“哈哈哈,你这汉子倒是上道儿!”
银票子在他手里甩得哗哗响,“就让你们先行一步!还不赶紧走!”
年长侍卫心里松了口气。
强盗本来就是只为财,现在拿了这些银子,放过车队实是常理,他就怕碰上那愣头青不懂行的呢!
他草草冲着对方拱了拱手,“告辞……”
急急拍马上前跟车人会合,冲着面现焦急的洪姑爷点点头,表示事已妥当,洪大郎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这回不用吩咐,无论是马车,还是骑马的侍卫,都速度飞快,能跟这群歹人离得越远当然越好了。
未过半个时辰,车队飞速进了山路,正好进了个山口背阴处,林密草深,阴风阵阵,坐在马上的洪大郎不由打了个寒战,“此处不宜久留,还是接着往前赶。”
若按照行程,再有一个时辰,就能遇到村镇驿站,到了人多的地方,就不用怕这伙强盗人多势众了!
洪大郎话音刚落,就听身后呼斥声声,马蹄阵阵,那伙强人又追了上来!
饶是他一介文人,此时也是又惊又怒,忍不住想要爆粗口了!
年长侍卫怒目圆睁,按着手里的兵器就要怒斥,谁想到那伙人却不再似先头那样态度如同猫儿逗鼠,反是图穷匕现,阴邪大笑着就冲上来动手。
“无耻歹人!可知道我家大人是朝廷命官,你们是想造反嘛!”
侍卫的怒喝反而引得歹人们哈哈大笑,“朝廷命官又怎样?在爷手下走几个回合,看看爷的刀快不快!”
“那马车里的小娘子就是官家夫人了,快下来让爷们瞧瞧俊不俊,身段如何?”
说着话,两边已然交手,洪家边队能打的人少,那些大汉自然清楚,以三围一,摆明了就是一个都不放过……
“姑爷,快带着娘子先走!”
年长侍卫大吼一声,拼命抵挡着三人,只心里却凉个透。
行家一交手,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强壮有力,手上沾过血的凶徒,这回怕是要栽!
洪大郎守在马车前,他倒是想先赶着车逃,可那该死的强盗已是围拢了过来,挡住了两个方向!
忽听一声清越骨哨声响,一名强人已是手捂咽喉倒了下去!
但听羽箭夺夺,又是几人应声倒地。
情势瞬间力转。
洪家诸人都是精神大振,只觉得黑暗中得遇昭阳!
余下四五人见势不妙,叫了声风紧就准备扯呼。
然而林间纵跃而出的身影利落地将这几人都踹翻砍倒。
从强人发难,到强人被灭,算算竟不过几十息的工夫!
洪大郎目瞪口呆地看着神兵天降出来的数道身影,一个个衣着如农人樵夫,身背弓箭,手拿斧子,往那一站却是气势大开,如劲松苍柏,杀气自现。
一位个头最小的樵夫少年越众而出,直接走到马车前头,脸上笑嘻嘻的。
洪大郎还没来得及升起警觉,就听着少年清脆笑道,“陆家表姐,可还认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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