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暄年纪虽小, 看上去软萌可爱, 却因为出身的缘故, 比一般的孩童要聪明早熟得多。
他父王大皇子去了桧州之后那些花天酒地, 自暴自弃的种种, 他也知道不少。心想父王因为痛失太子之位而沉迷酒色, 谁知正是这份受不得打击的脆弱心性, 让父王彻底断了大位之想。
高暄拉着老祖的衣袖,还是略有些不甘,“那, 就让三皇子这般的逍遥法外不成?”
说起来,他是该管三皇子叫一声三皇叔的,不过他在桧州出生, 回到京城一直养在老祖宗这里, 那些个皇子们又哪里知道郊外老梅观还藏着个小家伙呢?他对这些所谓的皇叔更是没半分好感。
妙常居士笑道,“那却不能够, 小阿暄, 别忘了, 如今二皇子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他能憋得了多久?说不定, 很快咱们就能看到你那二三两位皇叔之间草鸡互啄了!”
说实话, 她这位便宜女婿,虽是有过英明神武的时候,可生的儿子们, 还真不敢恭维。
妙常居士没有算差, 二皇子心中已是迫不及待地要把老三拉下马了。
要不是孙五郎被打得模样着实惨了点,二皇了恨不得立时就把人带回京城去,好好挖掘下此人的用场。
孙五郎洗过了澡,用了饭,换了身干净华丽质地柔软的新衣,这新衣据送来的婆子说,还是二皇子的,平时就放在庄子里备用的,如今都拿来给孙五郎,可见对他的器重……孙五郎这一天可算是如同一叶小舟,置身激流之中,大起大落,还险些翻船,此时拿手摸着银丝线绣柳叶纹锦缎的衣领口,鼻子一酸,差点老泪纵横。
他坐在书桌前,旁边有人给侍候着笔墨,他提了笔,将当初他所闻所见都一一写下,还依照着二皇子的吩咐,画了张三皇子身边那个侍卫的人像,也得亏他书画俱通,画出来的人,倒还有个七分相似。
二皇子拿到这几页证词,眉眼轻松带笑,“很好,很好。孙五郎你心,若是真能扳倒了老三,本王必不会亏待于你……”
孙五郎眼珠一转,扑通又跪倒在地,“殿下,学生一片痴心,却被人利用如此陷害,若是,若是殿下壮志得遂那天,学生也不敢奢望其它,能否替学生讨回个公道?”
这被弄到庄子里差点没命,虽是二皇子的命令,可根源还在陆府啊!陆府如此嫌贫爱富,居心又如此恶毒,这仇岂能不记?
至于那瑶娘?
一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而已,寒梅都比她知情识趣,还当她是什么天仙不成?
想到寒梅,孙五郎又有点可惜这丫头死得早了点。
不过,寒梅也的确有些可疑,若不是她干的偷梁换柱之事,还能有谁?谁会对他跟季四之前的来往如此了如指掌,恰好在送去季家之前做了手脚?
二皇子微一犹豫,陆府可是工部能干实事的老臣,官声一向不错,更何况还有不知由来的圣眷?不过再一想,等他坐上大位,手掌权柄,五湖四海,侪侪人才,还怕没人为自己效力不成?
再说孙五郎不过想要出气,大不了到时候就给陆家找个罪名贬官去职,让陆家的小娘子给孙五郎作妾去!
“这有何难?本殿下一向不会亏待身边的有功之臣的。”
二皇子负手望天,想到大功告成的风光日子,神思不觉远飞。
没过多久,几辆马车从庄子里出来,上了回京城的官道。
而在十八里铺,那辆不起眼的马车也几乎是同时上路,方向却完全相反。
古道西风,道边落叶纷纷而下。
马车内却是温暖如春。
别看这马车不起眼,内里却是大有乾坤,经过改装的车座平稳不颠。
而坐榻下如同北方土炕般是中空的,如今只是深秋,只须点起一小盆炭就能热乎大天半,炭是银丝炭,烧起来几乎没烟,更不用说还专门做了向马车外导气的烟管,因此坐在车里闻不到半点味道。
妙常居士坐在榻上,面前放着张炕桌,她悠悠然地执了一只银壶,往特制的高杯中倒茶,茶香顿时飘满了整个车厢。
车厢的另一头,小道童阿暄面前也有张小桌,桌上摆着书页图纸,他手里执着一管笔写写画画,忙得头也不抬。
自打出了京,在十八里铺听了暗探报来的消息,老祖跟他谈起他亲爹大皇子的失败教训之后,老祖大约是把他看做了大孩子,毕竟,他再有几天,就满十岁了呢!
被看做长大了的结果就是,作业……更多更难了。
之前在老梅观的每日习文,只是经诗文集的通读,经义都有玄春姑姑给他细细讲过,不过老祖说了,似他这样的宗室身份,虽说将来未必能得半个爵位,但想走科举路是不行的,倒是武将之路还略有希望。
所以这些读书人苦学的六艺,除了射御数他要精通之外,其余的粗通即可。
寻章摘句,白首穷经,却偏要对旁的事充内行地指手划脚,这是老祖最看不上那些酸腐文人的地方。
而马车上的闲时这么长,老祖居然让他默地图!
当老祖随手画出一幅京畿周边地形图时,小阿暄顿时傻了眼。
这些弯弯曲曲好似蚯蚓一样的边界线,表示山川河流的各色符文,还有如天书一般的险地标记……
老祖说了从京城到定远城一共有八百里路,全天圣朝的地图也就算了,但这一路经过之处的州县地图,就要他全部都熟记于心,做到提笔能画的程度。
刚开始老祖布置这个任务的时候,小阿暄是拒绝的。
这些曲里拐弯的线在他眼里,好像会游走的小蛇,又好似缠在一起的线团,怎么看都让他两眼泛直,脑中一片眩晕。
但老祖却说了,“这种地图有什么难的,你师公当年在边城,方圆几百里,山川河流,村落城镇,全都记在心里,哪怕是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上,也从来不会迷路……我教会他画地图之后,他提笔就能画出一张千里江山图来……你师公还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草莽汉子呢!更不用说你的祖母周娇娘,那才是青出于兰,绝顶的聪明,凡是走过的地方,她都记得清楚,为行军布阵供了多少先机……当今圣上的江山,少说也有你祖母的一小半。我只当娇娘的子孙里头能个像她的……唉!”
大皇子就不必说了,本不算是纨绔,可后来就自暴自弃。
大皇子的两个嫡子,三个庶子,除了阿暄之外,不是庸碌,就是学了大皇子只知玩乐。
让她一个老太婆回想起来,都替女儿觉得无限伤感。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可怜的小阿暄还能怎么样,只好硬着头皮拼命画喽。
也不知是否晕着晕着就成了习惯,画得两日头晕眼花之后,今天突然,似乎,好像开了窍,下笔如有神助,终于能弄出一张看上去还算凑合的地形图了!
“师傅请看……”
小阿暄把自己的大作递了过去,拿手擦了把脸上的汗,双眼亮晶晶地等着老祖的评价。
妙常居士看着面前的图纸,除了比例略有失真之外,居然还真是有模有样的,不由老怀大慰,果然,重外孙辈里头,划拉划拉,还是能挑出一棵小苗的!
“很有进益了……”
妙常居士微微颔首,招呼被夸了有点美滋滋的小家伙,“来歇会吧,喝杯茶吃块点心……”
小阿暄早就被茶香勾走了魂儿了,立马乖乖地坐下,捧着杯子大大喝了一口,又下手抓了块自己最喜欢的口味的梅子酥。
“师傅,我想听故事……你给我讲讲我师公的故事吧?姓周的师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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