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现在应了你……”樊祉屹说了半句, 便顿住了。
南雅本是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羞赧得不知如何是好, 也没报什么希望。可这轻轻的一句话, 勾起了她无限的希冀, 没敢抬头, 只侧耳聆听着后面的话。
“既然小姐如此坦诚, 在下便不能隐瞒,刚刚听你说到此事的时候,我的确心中一动, 但静下心来扪心自问,却明白,那不是为了你。若我今日应了你, 也并非因为对你有意, 只是想借姻亲关系,多见公主几次罢了。若我真的这样做, 对你就太不公平了。此非君子所为, 我不愿意因此欺骗姑娘。”
南雅也没想到, 他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既佩服他的君子作风, 又为这一桩即将了结的心事惋惜:“谢谢你直言相告, 我只是觉得……很可惜。”
樊祉屹站起身来, 坦然说道:“少年心事,本由心生,无关对错。心中念着美好, 便永远都美好, 并不在朝朝暮暮。你年纪还小,自然不吐不快,而今既已过去,便如秋风扫落叶,没了遗憾,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吧。”
南雅回到房中,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舅舅带着舅母去了风光秀丽的小峦山过生辰,明秀忙着自己的婚事,也无暇顾及她。她自已放肆地折腾了几日,就对自己说:都过去了,重新开始吧。
其实,南雅心里一直都明白,这是一段孽缘,自己和他并不合适。如今被人家亲口拒绝,无论如何也该放下了。
明皓为了给阿音庆祝生辰,特意请了几天假,带着一双儿女陪着妻子去风光秀丽的小峦山玩了几天。回来以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阿音每日便是看孩子、纳凉,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七月流火之季一过,就到了丹桂飘香的八月,明秀的婚期也就到了。刘瑞在春季救驾之事上立了大功,官升两级,赏赐无数,成为炙手可热的宠臣。此次大婚,朝中官员自然悉数捧场,双方家中都十分热闹。
刘瑞牵着红稠带明秀出门的时候,却听她哽咽说道:“等等。”
刘瑞脚步一顿,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红绸,紧张地看向自己的新娘子,可是红盖头蒙着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想拜别叔叔和婶娘,夫君能否等我片刻?”明秀动情说道。
刘瑞这才放下心来,抿唇一笑,索性弃了红绸,上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转过身来,面对明皓和林婉音,郑重地拜了下去。
外面的喜乐声欢庆热闹,正厅之中此刻满是宾朋,众人见新郎新娘跪在了地上,都好奇地探头张望。
“叔叔、婶娘,秀秀今日就嫁人了,在此拜别二老。生我者父母,可他们都早早故去。我娘让我投奔婶娘之际,原是打算让我来当个丫鬟,有口饭吃。蒙婶娘不弃,数年来悉心教导,以国公府小姐的身份把我养大。我与叔叔虽是同族,却也只是邻居而已,并非血亲。叔叔、婶娘待我如亲女,这份恩情,明秀永生难报。”
明玉在一旁瞧着,也默默落泪,抬起朦胧的泪眼看一眼抱着儿子的丈夫,暗自庆幸。若不是那日自己来向嫂子告别,被她留在京中请章太医治病,只怕自己现在早已成了一抔黄土。
厅中众人也都唏嘘不已,原本大家都以为明秀是明皓的亲侄女,如今才知道,竟然只是邻居家的女儿。护国公夫妻重情重义,的确令人佩服。
送走了明秀,家里就只剩一个南雅了。于是,明皓夫妻俩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让她今秋务必定下亲来。
这一次,南雅痛痛快快的答应了,只说:“舅母的眼光是极好的,您选的人肯定不会错。”
她既乐意相亲了,阿音也就不着急了,合适的人选不少,只等金秋游桂园的时候定下来便可。三朝回门,南雅领着明大义早早的等在国公府门口。明秀和刘瑞是坐在同一辆马车里过来的,刘瑞利落的跳下马车,伸手扶明秀下来。
跟男人潇洒帅气的动作比起来,明秀可就不仅仅是慢吞吞了,脚步落地之后,先缓了缓,才迈着小碎步往里走。
当着门口侍卫的面,南雅没好意思揭他的短儿,只抿着小嘴偷偷笑了一路。过了垂花门,才挽住秀秀手臂,在她耳边亲昵笑道:“以前风风火火的秀丫头,现在成了亲果然不一样,成了一个极重规矩的小媳妇,走路都不敢迈大步了。”
“你知道什么呀?这哪是规矩,这是……”
“是什么?”南雅不明所以。
明秀脸一红:“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等你成亲就懂了。”
南雅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才成亲三日,就以大人自居了。”
二人说说笑笑的便进了上房,阿音见她们来了,就把女儿交到明皓手上,走上前去,拉住明秀的小手上下打量:“哎哟!成了亲,真是不一样,越发的俊了。刘瑞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进来?”
“是一起进来的,只不过回门礼里面有一把送给义哥儿的亮银弓,他欢喜得紧,要马上试一下。他们俩停在半路,射小树呢。”
正说着话,刘瑞领着明大义就进了门。义哥儿晃晃手里亮闪闪的弓箭,献宝一般说道:“爹、娘,看我的银角弓。”
刘瑞聪明会哄人,只要给小孩子送对了礼,他高兴了,他的爹娘自然就跟着高兴。
阿音爱怜的摸摸儿子的头,让他和根娃去玩耍,就让明秀和刘瑞坐在椅子上,大家一起聊家常。
明秀坐得不深,只堪堪坐了一个椅子边沿,南雅见了,不禁笑道:“舅母,您瞧瞧,如今秀秀成了人家的媳妇,一言一行可规矩了。刚刚进门的时候,您是没瞧见,那小碎步走的比蚂蚁还慢。椅子也不肯像以前一般大马金刀的坐着,只坐一个椅子沿儿,此处又没有公公婆婆,莫非你家刘统领,也给你定了极大的规矩?”
南雅这话一方面为打趣儿,另一方面,也是特意说给刘瑞听的。若真是刚一成亲,他就给明秀定了这么大的规矩,那还了得,非得挫挫他的锐气不可。若要如此谨小慎微的在婆家过一辈子,还不得憋屈死?
南雅略带不满的眼神扫了过来,刘瑞垂眸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哪有什么规矩呀,凡事都随她的意就罢了。我的体己钱都上交了,她说想开铺子,我也全力支持。过两天便去帮她选位置,她要什么,我哪有不依的,怎么会给她立规矩呢。”
阿音一直觉得刘瑞是个爽利大度的性情,不会对明秀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回想一下南雅刚刚的话,再看看明秀红着小脸偷笑的表情,心中便了然了。“阿雅和秀秀还真是姐妹情深呀,这样也好。若是她受了气,你去帮她找公道,将来你成亲啦,你受了气秀秀自然也不会看着不管。你们俩同气连枝,哪个姑爷还敢造次?”
众人都笑了起来,明皓不太明白妻子为什么要岔开话题。他也有点担心嫁出去的姑娘会受气,不过,既然阿音不提这茬儿了,他也就没有追究。毕竟,刘瑞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当差,若他不老实,随时都可以胖揍一顿。
热闹了一日,在太阳落山前送走了他们小夫妻。晚上睡觉前,明皓忽然又想起了这茬,就纳闷儿的问阿音:“今日我也瞧着明秀有些别扭,不过按理说她在刘家应该受不了欺负,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呢?”
阿音撅起小嘴哼了他一声:“有什么可担心的,还不是你们男人做的好事,你自己什么样还不清楚啊,还好意思问别人。”
明皓眨眨眼,坏坏的一笑,欺身上前:“你是说……应该不是吧,你不比秀秀娇气吗,我也没见你拧巴成那样啊,每次都是一脸享受的模样。”
“呸!”阿音毫不客气的啐他一口:“现在都老夫老妻的啦,自然没事。你又不知道,咱俩刚刚圆房的时候,第二天一早你就走了,我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不想起来做饭,偏偏肚子还很饿。哼!你们男人只顾自己风流快活,哪知道女人的苦。你出去蹦达了一年,回来义哥儿就出生了,直接抱儿子,多享福啊。”
“真的那么严重啊?”明皓回想自己离开的当日,想她、念她、担心她,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细节。看着心爱的妻子娇花一般的脸庞,明皓凑过去狠狠亲了一口:“那就罚我,罚我每天晚上必须把你伺候好,如何?”
阿音推他一把,笑骂道:“那是罚你吗?分明是奖励。”
男人厚着脸皮嘿嘿直笑,把娇妻抱在怀里,笑道:“都一样,咱俩谁跟谁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夫妻本就是一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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