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皓抱着孩子从马车上下来, 诧异地瞧了一眼妻子身旁的叫花子, 见那人先是目光如炬地盯着车门, 待自己下车后, 他却转过脸去, 在马车后面急急地寻觅着什么。
此人有些古怪, 明皓怕阿音受到伤害, 就抱着儿子递过去:“阿音,你先带儿子进去吧,我衣裳湿了, 不方便抱他。”
林婉音却没有瞧着他,而是注视着乞丐的表情,并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就见素琴正从马上下来, 低垂着头, 快步走到明皓身边,伸手接过孩子:“侯爷, 奴婢来抱吧。”
她此刻脸色极差, 雨已停了, 脸上却似乎有些淋湿的痕迹, 把头埋得低低的, 并不像平时落落大方的模样。
阿音心中忽地一动, 转头再看那衣衫破烂的男人,发现那人左脚有些异常,踮着脚追了两步, 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却没敢说出来。
莫非这就是素琴提过的那个跛脚男人,那他怀里的孩子又说明什么呢?
“哎呀!”素琴走上台阶时似乎被绊了一下,身子直直地朝着地上栽去。可她怀里还抱着世子明大义,万万不敢摔了世子爷,在稳不住身形的情况下,她努力地倾侧身子,想垫在底下,给世子当肉垫。
几人相距并不远,明皓听到动静,眼疾手快的拽了一把,一手拉住素琴胳膊,另一手就把儿子稳稳的接在怀里。
“你怎么抱孩子的,摔了怎么办?”明皓怒了。
素琴吓得赶忙跪在地上:“侯爷息怒,奴婢该死。”
林婉音也吓了一跳,走过去瞧瞧大家都没事才放了心,见明皓满脸怒气,赶忙打圆场:“素琴一直很小心的,今日雨后路滑,你就别怪她了。”
明皓此刻已然没有心思去追究那莫名奇妙的乞丐,只吩咐门口的侍卫把他赶走,就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拉着妻子往里走:“你也小心些,别摔倒了。”
二人进了后宅,换了一套家常的衣裳,把孩子交给丫鬟照料,这才去前厅见章太医。听说明玉已经见好,阿音很是高兴,又见他要给自己诊脉,连忙摆手:“我没事,你别听侯爷的,他就是小题大做,不过昨晚吹了一点冷风罢了,我哪有那么娇气。”
章越泽忍俊不禁,明夫人的娇气那在明水湾可是出了名的,她自己倒还认为一点都不娇气呢。
“阿音,让太医瞧瞧我就放心了,不过是把把脉,又不像喝药那么苦。大不了,把完脉我去给你寻些桂花糖来吃。”明皓不得不耐心地哄她,皆因她一直躲避看诊吃药。不给备好了糖果,她是断不肯喝药的。
“你……”阿音见他当着外人的面,揭自己短处,当即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悄悄在椅子下踢了他一脚。
“你踢我也没用,快诊脉。”明皓铁了心要让太医看诊,拉过她的手腕放到诊布上。
章太医笑呵呵的探手诊脉,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凝重,嘴角的笑意也没有了。诊过之后,又认真的问道:“嫂夫人是否最近几日都觉得食之无味,嘴里发苦,胃里有些浊气,有时想咳嗽又咳不出来?”
林婉音认真地想了想,点了点头:“我本来没怎么注意,不过你这么一问,好像确实是这样,是不是有点上火啊?”
章太医叹了口气:“嫂夫人为明玉的事情揪心,令在下很是感动,不是亲嫂,却胜似亲嫂啊。不过,侯爷担心的没有错,终究他是你枕边人,最了解你。你眼下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容乐观,尺脉沉取不绝,弦脉细涩晦暗,心火、肝火、肺火皆旺,可脾胃寒凉,眼下是还没有爆发出来,若是这些症状凝聚到一起,相冲相克,必是一场大病,恐怕得缠绵病榻十数日。”
阿音一听就吓傻了:“有这么严重吗?”
明皓急吼吼地站了起来:“我就觉得你这几天吃的少了,睡的也不踏实,你……你这是要急死我。”
章越泽见他动了真气,就淡然一笑:“你也别急,幸好发现的早,我开上几副清阴火、养脾胃的药,喝上几天就好了,无碍的。入冬以后,嫂夫人多吃些温补的药膳,调理一下身子便好。我估计这是孕期担惊受怕,又吃不上什么好东西,才留下的病根。”
“你快开药,开好药,哪怕是宫里才有的药材也不怕,我去向皇上求来。”大冷的天,明皓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汗,看着阿音的眼神既心疼又愧疚。
章太医很快开好药方,叮嘱是药三分毒,喝药的这几天一定要让奶娘照看世子。明皓让下人跟随他去太医院取药,取回来之后便速速煎药。
屋里只剩下夫妻二人,他抱她起来,不管不顾地就往后宅走。阿音小声抗议:“你快放我下来,大白天的。”
路上遇到的下人都赶忙转过身去,他们已经都知道了侯爷和夫人感情好,可是如今日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回房,却是第一次。
“不放,都病的这么严重了,还说自己没事,我非要狠狠地教训你一回不可。”他嘴上说着狠话,其实哪舍得教训,回到卧房就把她轻轻放到床上,轻柔地伺候着她脱了鞋,盖好被子。
“阿音,以后不许这么拼命了,你本就娇嫩的跟你那只公主兔似的。就该娇养着,我离开家的这一年是没法子,以后我在家里,你干嘛还要受这些累,你现在都很少跟我撒娇了,我不欢喜。”明皓拉过她的小手捧在手心,一边摩挲着,一边闷头跟她说话。
阿音有些无奈:“以前你不是总嫌我娇气么,现在又嫌我不肯撒娇了,真是怎么做都达不到你满意。”
“瞎说,我哪有嫌你,从来没嫌过,只是跟你开玩笑罢了。你肯跟我撒脾气,我欢喜的很,我是你男人,你不跟我撒跟谁撒?”明皓看着她的眼睛,满眼是笑。
小丫鬟把熬好的汤药端了进来,明皓伸手接过就让她出去,屋里只留夫妻二人。他舀起一勺吹了吹,喂给阿音喝:“乖,喝药,给你准备了三种蜜饯,喝一口吃一个可好?”
阿音皱起眉头,像盯着仇人一般盯着那碗药,她从小就特别讨厌喝药,但凡身子有点不舒服,宁肯默默忍着,也不肯看诊喝药。
“明皓,只喝半碗行不行,反正章太医说发现的早,还不至于大病一场,对不对?”她试着跟他讨价还价。
“不行,必须喝完,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就是不在乎我们父子俩。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俩怎么办?”明皓举着勺子喂到她嘴边,神情坚决。
阿音躲不过,只得勉勉强强的喝下一口,当即苦的呲牙咧嘴,满脸委屈。
“这是我刚才让侍卫速去买来的雪梨干,新鲜的,吃一片吧。”明皓见她乖乖的喝了一口,赶忙喂给她一颗蜜饯。
就这样哄着逼着,喝了许久才把一碗药喝完。明皓让她躺在床上休息,不许再忙活任何事,他就坐在床边守着,看着她。
这药里许是有催眠的成份,也许是阿音真的累了,不大一会儿竟真的睡了过去,明皓看着妻子甜美的睡颜,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心尖上的女人,怎么看都看不够,以前觉得她太娇气,现在却生怕她不娇气。人的感情真是好奇怪的东西,越是爱一个人,就越发担心,好像生一场病,她就会消失似的,让他心里特别害怕。
房门外,小丫鬟低声报:“侯爷,有一个自称叫陶浦的人求见。”
陶浦?他略一思忖,想起是刚才见过的陶掌柜。看看阿音睡的正香,就小心地帮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等在前厅的陶浦见侯爷换了家常的衣裳出来,赶忙上前行礼:“侯爷,刚才夫人只说是牌匾上刻明月衣坊四个字,却没说这衣坊要做什么样的衣裳,男装还是女装,给达官显贵穿的,还是平民化的,所以,小人特来请侯爷示下。”
明皓背着手在屋里溜达了两圈,心想:老子哪知道卖衣裳的事。
不过此刻,他是万万不肯让人去打扰阿音的,一定要让她万事无忧的养好身子,不能操心受累。
可侯爷终究是侯爷,毕竟也是在雷霆军中历练过这么多年的。虽不懂经商,但他懂些兵法,便沉着脸说道:“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可知当年诸葛孔明让赵子龙攻城时,军令上只有四个字:攻下城池。至于怎么攻,火攻水攻,还是包抄偷袭,那便是赵子龙的事情。”
陶浦大概明白了什么,心中暗喜,怕自己判断错了,垂头问道:“小人才疏学浅,请侯爷明示。”
明皓索性大咧咧地坐在太师椅上:“好,明示给你。你是掌柜的,要卖什么是你的事情,我们家的铺子要的就是挣钱。你能挣钱,就说明你是一个好掌柜,以后还能把更多的铺子交给你管。你要是不能挣钱,那就是你没能力,不能胜任掌柜的这个位置,那就换人。就这么简单,这种小事你自己做主便可,我只看盈利。”
陶浦欢喜一笑,抱拳行礼:“小人明白了,请侯爷放心,小人定会让盈利说话,证明小的可以胜任掌柜之职。”
这么多年,他从学徒做到掌柜的,却一直受人制约,眼下可好了,侯爷把权力下放,自己就有了施展才华的机会,定要打一场漂漂亮亮的胜仗,成为忠义侯府所有铺面的大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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