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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东风(10)

乱臣 蔡某人 4843 2021-03-30 09:38

  “罢了, 日后给你换两个人来, ”晏清源忽坐起从身后环住了归菀, 两人气息交错, 直扑面来, 归菀身子发僵, 进不能, 退不能,由着他一双手往自己领口里探,轻一阵, 重一阵的轻薄个没完。

  看她含羞相忍,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紧蹙, 晏清源笑了一笑, 替她掠了掠鬓角:“换两个南地的婢子照料你可好?”

  归菀肩头不自觉一缩,含糊间, 竟不知是该应下还是不应, 殷切了, 怕他起疑, 不殷切, 又担忧错过了难得机会, 脑子里正轰轰飞转着,却听晏清源又说:

  “府里是有几个汉人婢子,只是, 我看她们都粗粗笨笨的, 怕你也看不上。”

  他这个人,太会把攥人情绪了。

  归菀一颗心登时又被提到云端,咬了咬牙,终轻声说:

  “大将军不曾离开故土,不会知道乡音可贵,我还是喜欢听吴音。”

  晏清源不由失笑,刮了下她鼻端:

  “你怎知道我不曾离开故土?我生于怀朔,长于晋阳,如今身在邺都,我自幼说的是鲜卑话,后跟着卢师傅学习典籍,你说说看,我算是哪里人?”

  归菀听他几句就将平生说完了,有些晕眩,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脑子凝滞了一般,呆了片刻,才道:

  “我不知怀朔在何处,是蛮荒之地么?”

  她是江南人,至多自父亲口中知晓晋阳、邺都、洛阳、长安等北地,怀朔却是头一回听说,想北魏这些蛮人定是起居在蛮荒野外,贪得无厌,才觊觎中原乃至天下,在归菀的印象里,那些人茹毛饮血,是未开化的蛮子,风俗教化,也迥异中原,于她而言,完全是未知的世界。

  腰间一紧,晏清源将她彻底拥住了,他下颚抵在自己颈窝,归菀又是一颤,他的呼吸声太分明,语气也似带了分迷离:

  “怀朔,跟江南是天壤之别,它在北方的边境,那个时候,大相国秋天会来洛阳觐见天子,等到春日,再回鲜卑部落,被称为‘雁臣’。而怀朔的人们,逐水草而居,以天地为家,住毡帐,喜狩猎,人人尚武,草原上牛羊成群,不过……”

  晏清源的声音不知为何,染得有些苍凉,“这都是我幼年记忆,如今想起来,邈若山河。”

  归菀默然不语,她实难能勾勒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才生养出晏清源这般毫无心肝可言的人物,又恨他最后一语,竟也是家国之思一样的沉重,叫她说不上来是悲是叹:

  他这样的人,也会起兴慨?

  那一声叹息,仿佛撞在胸口间,久久不散,混着他特有的嗓音,归菀有些出神,定了定,正要开口,忽发觉晏清源凝视着自己,笑意淡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的,又起了身,朝香炉走去,更不知在做些什么。

  晏清源立在案前,摘了炉盖,自袖管中取出一件香合,唇角一弯,置于鼻间低嗅了一阵,放置好了,一面慢慢重新阖上,一面注视着炉盖上的狻猊,张牙舞爪的,仰着大嘴,他的手沿着镌刻的线条上游走了片刻,等袅袅香气,自兽口而出,才住手。

  归菀看他动作,猜他在添香,果然,看晏清源振了振衣袖,却已经岔开话:

  “给你配的木樨香,用的习惯么?”

  她看不见他唇角弯起的笑意,来此间,对其陈设也了无兴致,视若不见,闷闷“嗯”了声,思索片刻,主意一定,还是捡起刚才没完的话头:

  “听大将军方才那样说,怀朔是个四野苍茫辽阔之地,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一辈子在那守着你们的牛羊过下去?”

  真是孩子话。

  晏清源一下被她逗笑:“好孩子,牛羊怎能比得上你?我若是不离开怀朔,怎么遇见你?”

  他调情总是这样手到擒来,拍了拍手,转身回来,就抱住了她。归菀羞恼,从他怀间挣了一挣,晏清源忙压下了她,扳正身子,忍笑戏谑:

  “把你比牛羊不高兴了?”

  归菀抬眼不避他,徐徐摇首:“不,你们有你们的日子要过,我们有我们的,可你们太贪心,总想着占别人的东西,才离开的怀朔,不是么?你们本就是逐水草而居,又不耕作,也不桑织,如今,却来坐享其成了,是不是?”

  晏清源见她一脸正色,掷地有声,神情莫名熟悉,皱眉思忖片刻,到底想起来了,当初洛阳那些文官便不乏这样的神情,同等的质问,同样的不甘,他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

  “这天下,有能者得之坐之,公平得很。”

  见他心安理得,恬不知耻,归菀冷冷一笑:

  “可是这片土地,本是我们汉人世代居住的,不是你们的。”

  晏清源第一回见她如此认真,要跟自己吵辩上似的,越发孩子气了,他面上的笑意也就更重了:

  “什么你们我们,我也是汉人,既然中原王朝可更迭换代,我怎么就不能角逐天下了?”

  他怎么有脸说自己是汉人,归菀气怔怔地看着晏清源,想骂他,半日找不出一句,小脸不觉成含愁模样,晏清源看得发笑,摇了摇她的小下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定是在想,尔等累世北边,习其俗,早就是鲜卑人了,怎还是汉人?”

  归菀面上一白,想起他那些传言来,暗道你学习典籍不过为收买人心,装模作样罢了,行同狗彘的人物,读典籍又有何用?遂低头不语,恨不能问问他是不是未曾读过《史记》的一句话:

  夷狄之人贪而好利,披发左衽,人面兽心。

  晏清源似知晓她腹诽这半日,偏还要存心逗她,和悦带笑:

  “不过,入乡随俗,我日后教你几句鲜卑话,再给你取个鲜卑名,你看如何?”

  这话一出,归菀像被蛰了般,面上难看的很,却是什么也未说。晏清源笑着将她抱过来,边揉着纤手,边又埋首到她跟前:“说这半日无关紧要的,真是耽误良辰……”

  不待她反应,已分了衣襟,开始拉扯她衣裳,归菀挣扎间,乌发照例散乱铺开,汪洋似的,归菀顿时又觉自己就漂荡在这荒芜人间,全然不见半点希望。

  她努力拒着,缩成一团:

  “求你了,我不想再有身子,太疼了……”

  箭在弦上,晏清源哪里听得进去,撩拨着她,不管不顾的。归菀记起上一回的事,一颗心又被他攥得死紧,怯怯看着他那双染透情、欲的眼,本是一池子水一样清亮,可又分明,卷起了漩涡,她忽生了极大的惧意:

  仿佛那漩涡,要将自己吸了进去。

  两人目光对上,晏清源动作也暂时停了,看她娇红双靥,闪着春花一样的光泽,一双含情目,就这么毫无依傍地看着自己,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说还休。

  一股怜惜涌上来,他笑了:“别这样害怕。”

  说着咬噬起归菀红透的耳垂,嗓音暗下来:“菀儿,你怎生的这样香甜,江南的水土,养出的女孩儿……都是你这样的么?”断断续续的话,交织在他抑不住的换气中,格外低沉。

  “我不要再有身子……”归菀耐不住这样的亲吻,无力抵着他的胸膛,徒劳挣扎,晏清源哼笑,慢慢拨开眼前碎发,托住小脸,低喘着:

  “有了就给我生出来。”

  归菀瞳孔猛得收紧:“不,我不要,我不能!”

  晏清源按住她一只手,略含揶揄,戏谑的笑意立时旋入了眉心:“害怕生养?不要怕,有我在。”他不让她再说这些败兴的话,拿唇堵住了。

  熏炉中的香,芬芳馥郁。

  一室内,彻底成为了春天。

  许久,晏清源尚不能平复自己,他扶额摸了摸一头的汗,忽的轻飘一笑,却是笑他自己,这样撑额,一侧目,见归菀还未回神,只是痴痴盯着一处看,娇慵无力的。

  他随手扯来一件衣裳,披上了,走到门口,喊来伽罗:

  “去烧些热水送进来。”

  里头动静大时,即便隔得不近,也时不时被伽罗听见了,此刻红着脸应话抬腿就走。

  晏清源回房,走到几案前,倒了盏茶,微抿了口试温,不热,却也勉强能用,上前将归菀一揽,低笑道:“流了这么些汗,该口渴了。”

  归菀身子仍是颤,扶着他手臂借力,才抬起脸来,晏清源见她一副不胜模样,笑了一声,自己先饮了,吻下去,一时呛住了归菀,她下意识去推,一张脸,又恼羞地飞霞成片,晏清源笑道:

  “怎么,这是嫌我么?”

  他从一堆凌乱中挑出帕子,给她擦拭干净,大喇喇拥着归菀:“方才怎么不嫌?嗯?”

  归菀本就红晕未褪,此刻更是赧然不能言,晏清源也想起那一阵迷醉至死的快感,便勾了勾她小脸:

  “这一回,不疼了罢?”

  烛光映在他的笑眼里,别样温柔,他蹭了蹭她尚湿润的额角,仿佛还缠恋不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归菀浑浑噩噩地听着,长睫兀自发颤,不敢细想两人那一幕,再嗅着熏香,难能定神,身子软透了,好不易捂住胸口,颤颤巍巍想要下榻,晏清源手疾眼快给她裹了半边被衾,“你要做什么?”

  “梳头。”归菀厌恶极了自己现下这个鬓发乱斜的模样,晏清源难免好笑,等她坐到梳妆台前,往身后一站,双手搭在她肩上一瞬,俯身过去拿起银梳:“我都忘记了,菀儿爱整齐,我来罢。”

  她一头好青丝,又凉又滑,只是还带着点潮湿气,晏清源掂在掌心里,同样爱不释手,不辞劳怨似的,一下下给温柔梳理着,往后退一步,搭眼一看,可不是及腰的乌发,怪不得每次,觉得满眼满床的到处都是。

  归菀看他梳了许久,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垂了眼帘:“我自己来,大将军不会。”

  晏清源不勉强,把梳子还给她,好似想起什么,眉头一蹙:“你都是自己梳发?”归菀心口又将将狂跳起来,点着头:

  “她俩个,做事情太粗,我不喜欢,而且我时常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她们也难能懂我的意思,大将军给我换人服侍罢。”

  目标明确,口齿清楚,晏清源面上便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长长“哦”了一声,一错神,答应得痛快极了:“好,险些忘记了,陆姑娘自幼也是娇养的大小姐。”

  归菀手底一松,正要谢他,听外面忽然有了动静,是那罗延的声音,并不真切,只像有点急,显然,晏清源也耳闻了,也要动身,两人就见那帘子一甩,淙淙响缠,径直闯进个人影来。

  “阿兄,父亲咳唠了血!请阿兄速速回去!”进来的是晏清河,苍白的面上,有急色,声音却只是比往常高一分而已。

  归菀见是陌生男子,一双婉怯水媚的眼睛抬起时,羞得就往晏清源身后躲,晏清源倒未见乱,只不动声色挡住了归菀,看着目光始终未曾游移一下的晏清河,脸色微微一沉:

  “去外间说。”

  两人前后走出来,站定了,晏清源瞥他一眼:“怎么回事?”

  “父亲怕是今晚见了故人,饮酒过猛,忽就咳血不止”晏清河忧心忡忡,“我寻不到阿兄,问了下人,才知道阿兄在东柏堂,一时急的无法,”他停顿了一下,又像素日里习惯,低着头,对晏清源说,“这个时候,阿兄应当在父亲身边,他,毕竟有了年岁。”

  话有些长,晏清源没有多少表情,拿过搭在屏风上的氅衣,一面系,一面往外走:“请大夫了么?大夫如何说?大相国这会儿可好些了?”

  他问话极快,晏清河也答得极快,一转眼,东柏堂府门前,那罗延已经伶俐地备好了马车,见两人过来,赶紧迎上去,即便长灯昏黄,那罗延还是看清了,世子爷的眉眼间多了道锋芒--

  正是朝向自己的,只一霎,人影钻进马车,再也瞧不见了。

  那罗延忙不迭跃上去,执缰扬鞭时,心头也透亮:他没能拦住二公子,世子爷,这是动怒了。

  再一想,二公子看着羸弱,劲儿却着实不小,就这么闯进去,自己刚一犹豫,人便拦不住了。

  那罗延咂咂嘴,苦着脸,朝大将军府撒开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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