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山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他强撑着道:“哈哈哈, 谢督主可真是会开玩笑, 不过既然谢督主担心这酒中有问题, 那我就先自饮三杯, 督主你看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以前我和谢督主之间是有些误会, 今日借着这大喜之日,我也是真心想要和督主一起喝两杯, 化解恩怨的。谢督主你足智多谋、才能出众,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我们大家又都是为了朝廷, 该同心同德才是, 你说是吧?”
说完, 陆远山就当真接连给自己倒满了三杯酒, 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每杯酒喝完,陆远山还会将已经空了的酒杯倒扣, 以表示这酒他是真的一滴都不剩地喝光了。
可谢谦却自始至终都冷眼看着陆远山这幅虚情假意的模样, 纹丝不动,直到陆远山将三杯酒都喝完了,他这才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袖上的盘扣, 抬头看着陆远山嘲讽道:“陆大人就是想要和我喝酒,那也要看看我有没有那个心情和陆大人你喝酒?哼, 误会, 我想陆大人还当真是对我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有什么误会?”
“陆大人, 在我谢谦心中你陆远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应该就不用我直说了吧?你确定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些客套?”
谢谦两手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食指上黑濯石的扳指,可嘴上的话却丝毫不客气,先不说他和陆远山早些年的仇怨,便是这陆远山现在虽表面对着他一脸客气可心底却不知在算计着怎么对付他的样子,他看着就很是不屑。
“我要是陆大人你现在就不会再站在我的面前。”
谢谦突然仰头,眼睑微抬,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中满是凌厉,便是素来阴险狡诈的陆远山见着了也不由得心底发寒。
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年将谢谦送进了皇宫,那个地方虽然残酷,能一点点地磨掉谢谦这一身的贱骨和尊严,可却也是最容易得势的地方。
如今谢谦羽翼丰满、大权在握便想要反过来对付他,他又怎能让谢谦如意?
谢谦看着陆远山的脸色变来变去,冷笑,“明知道自己说的不过都是些废话,陆大人又何必再在这里与我浪费口舌,有些事情我想陆大人可能是忘记了,不过谢谦却记得清楚,谢谦能有今日可全都是拜陆大人所赐,陆大人的这些‘恩情’,谢谦也迟早都会还回去的。”
他这人虽然手段阴毒了些,做事也不留情面,但却也是明人不做暗事,实在做不到像陆远山这样装腔作势、满嘴谎言。
“对了,还没有恭喜陆大人今日再婚之喜,不过,”谢谦语气顿了顿,“如果陆大人这门亲事没有什么事,谢某东厂倒是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他耐着性子在这里坐了半天已经算是对那个女人仁至义尽了,既然陆远山迟迟不肯出手,难道他还要留在这里等着看陆远山洞房花烛吗?还有......
陆远山这一身大红喜袍看起来还真是碍眼。
“谢督主且慢。”谢谦刚准备起身,陆远山就出言阻止了他。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再抬头看向谢谦时,目光中也没有了丝毫的温和,反而像是淬了毒一样,谢谦又像是看到了那个一把将自己抱进皇宫、面部扭曲的陆远山,这才是陆远山隐藏在心中的真面目,他终于是忍不住了。
刚才陆远山被谢谦的几句话气得差点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现在他也没有那个心情再和谢谦做戏,这谢谦还真是可恶,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自己也实在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和他废话。
“谢督主既然不愿意喝我敬的酒,那陆某也就只能换个人来陪谢督主喝两杯了。”
陆远山看向还规规矩矩站在首位旁边,一动不动的陆子莫,却突然皱紧了眉头,瞧陆子莫那副挺直了身子,明明就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却倔强地强撑着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当年刚进陆府时的谢谦,桀骜不驯,看着就让人想要折断了他的羽翼。
这两人还真不愧是亲兄弟......
没想到那个女人就连生的孩子都是一个样的,看着就惹人厌。
“子莫,你来陪谢督主喝两杯。”陆远山语气不善地吩咐道。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陆子莫一怔,他战战兢兢地走到陆远山的面前,低低唤了声“父亲”。
陆远山没有回答,却直接倒满一杯酒,将酒杯塞到陆子莫的手中,并满含警告地拍了拍陆子莫小小的肩膀,“子莫,今日你就好好地替为父和谢督主喝两杯酒,谢督主是贵客,你可千万不能怠慢了他。”
“好的,父亲,孩儿知道了。”陆子莫不敢拒绝只能点头答应了,可是他也不过才十岁,又哪里会喝什么酒?
陆远山将事情交代完之后也不管陆子莫,转身便离开了谢谦的桌前,他相信陆子莫会将这点小事办好的。
陆子莫微微仰头,偷瞄了谢谦一眼,这才举着酒杯,紧张地结结巴巴道:“谢......谢督主请喝酒......”
刚才他远远地就看见这个谢督主一直阴沉着脸色,都没人敢靠近他的身边,陆子莫心中其实也是有点害怕他的。
一如刚才在门外一样,谢谦没有理会陆子莫,他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陆子莫,只自顾地玩弄着手上的扳指,自然也就像是没有瞧见陆子莫已经举到自己面前来的那杯酒。
哼,陆远山什么算计谢谦还能看不明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卑劣,手段也一如既往的拙劣,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舍得利用。
他以为让这个孩子来向自己敬酒,就能将自己灌醉了,然后任由陆远山为所欲为?
真是可笑,自己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凭什么就要喝这个孩子来敬的酒?
陆远山怕不是老糊涂了,面前的这个孩子可是姓陆,是他陆远山的儿子,唯一的一个儿子,就算自己现在拂袖而去,他就不相信陆远山还当真会对这个陆子莫如何。
陆远山要当真动了手,说不定他还得额手称庆。
“谢督主请喝酒。”陆子莫坚定了些语气再次说道。
他两只纤细的小手一直高举着酒杯,没过一会儿就坚持不住地有些颤抖,谢谦轻笑,倒是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呡了两口,却依旧对陆子莫的话恍若未闻。
见谢谦始终不肯接酒,陆子莫紧张地望向了上头的陆远山,希望陆远山能放过他。
谢督主要是不肯喝酒,他也实在没有办法啊。
可陆远山那威胁的目光却让陆子莫顿时知道了自己无路可退,陆远山的意思很明显,无论如何今日都要让谢谦把酒给喝了。
陆子莫咬了咬唇,他只能执着地一直举着酒杯,直到谢谦肯接下这一杯酒为止。
如果他不能完成父亲交代的事情,父亲就不会让人给他的妹妹看病,上次他好不容易才求着父亲同意让他去见妹妹,可妹妹却病了,一直都没有睁开眼,阿娘说如果再没有银子给妹妹看病,妹妹就会死。
不,妹妹还那么小,他一定不会让妹妹有事的。
陆子莫突然红了眼眶,却一直强忍着泪水,就连端着酒杯的手也平稳了不少。
谢谦虽然没有刻意地去看陆子莫,可眼角的余光却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在他身上打量,没想到这个孩子倒是倔强地很,看他那个样子应该也是被陆远山给威胁了吧。
陆远山还挺会算计,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女人,却让他们双方都不得不妥协。
谢谦看了陆远山一眼,冷笑,他终于接过陆子莫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今日他既然出现在这陆府就已经说明了他心中其实还是在意那个女人的,现在陆远山又让那个女人的儿子来给他敬酒,就是算定了这酒他一定会喝。
果然,谢谦在喝了第一杯酒之后,陆子莫又立马欣喜地给他倒了第二杯,然后第三杯、第四杯......接踵而来,谢谦都二话不说地直接干了。
半个时辰之后,谢谦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空酒壶,他原本黑沉的脸色也渐渐染上了些许红晕,陆子莫看着有些不忍,倒酒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可谢谦却一脸嫌弃,他一把推开陆子莫,夺过酒壶就摇头晃脑地给自己倒了起来。
一杯酒有半杯洒在了桌子上,看来谢谦差不多是醉了。
陆子莫站稳了身子之后就想要重新拿回酒壶,要是谢督主再这样喝下去一定会出事的,可陆远山就像是知道陆子莫的心思,他一个犀利的眼神下来,陆子莫原本已经伸出去了的手又慢慢地收了回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谢谦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嘴里灌酒,直到最后醉倒在桌子上。
谢谦突然就倒了下去,就连他手中的酒壶也掉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方才停下,陆子莫吓了一跳,忙伸手推了推谢谦,可谢谦却毫无反应。
上边,一直注意着谢谦动静的陆远山见着谢谦终于醉了,他总算是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的笑容,却是笑得满脸算计,看着更让人感到害怕。
陆远山迫不及待地走到谢谦桌前,在确认谢谦真的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之后,他责怪地看着陆子莫,“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轻重,我不过就是让你陪着谢督主喝两杯,你怎么还将人给灌醉了?快,还不将谢督主扶到后边房间里去休息休息。”
而陆子莫却像是愣住了一样,他看着趴倒在桌子上的谢谦,心中愧疚不已。
他害人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害人......
陆子莫知道父亲让自己来给谢谦敬酒就是想要趁谢谦醉了然后陷害他,如果刚才谢谦不是喝了自己敬的酒现在就不会醉,父亲的阴谋也不会得逞,可是......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啊,他只是想要救妹妹而已。
见陆子莫竟然迟迟不动,陆远山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给带走啊。”
陆子莫闻言也不敢再耽搁,他连忙吃力地将谢谦扶起来,却又听到陆远山冷声吩咐了一句,“将谢督主安置好之后,你再让你母亲给谢督主准备一碗醒酒汤。”
他的母亲自然不是指柔夫人,而是今天父亲新娶的那个继夫人,这话就是在提醒陆子莫要将谢督主扶到继夫人的房间,这是父亲昨天就特意吩咐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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