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山与六皇子勾结犯上谋逆被判处斩立决, 陆家满门也受到牵连将刺字为奴,流放关外,永世不得离开。
降罪的圣旨是由谢谦亲自拟定并着人送往陆府的。
这本该是件好事,处理了所有叛乱的人, 只等着九皇子登基所有的事情就都尘埃落定了,可自打从宫里回来了之后,谢谦却将自己一人关在书房,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满脸憔悴、双目充血。
明明陆家这个结局是自己亲手推定的,他也算是大仇得报应该开心才是,为什么现在他却会有一丝后悔?
真是可笑, 他有什么好后悔的, 是后悔没有将陆远山大卸八块,还是......因为还在陆府的那个女人?
呵,那个女人向来娇弱不堪, 虽出身青楼却也没吃过什么苦, 别说是关外那栉风沐雨的凄苦生活了,只怕这漫漫长路就得让她香消玉殒了去。
想来这辈子她多半也是回不来了,那自己是应该念着以前的生养之恩再放她一马, 亦或是去见她一面呢?
不,谢谦猛地摇头, 想要将那个女人的阴影从自己脑中除去。
他不停地告诫自己那个女人早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她会如何也都与自己无关, 当初是她执意要进陆府给陆远山做妾的, 这一切也都是她自作自受。
你说过不会再管她的,别忘了她为了能留在陆远山的身边抛弃你时的绝情。
谢谦心中百般纠结,像是有两股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激烈打斗,他给自己找了一百个理由去见一见那个女人,可同时他又给自己找了一百个理由不去理会她。
当初是她先抛弃你的,谢谦,这些你都忘了吗?
最后,谢谦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原本一尘不染的地面顿时印上了他殷红的血迹,可谢谦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疼痛一样,置若罔闻。
突然,“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一抹倩影迎着光走了进来,谢谦见着来人心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也瞬间断裂,终于是有人将他从那些挣扎不开的束缚之中解救了出来。
看到长公主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谢谦拧了拧眉,忙站起身,伸手小心翼翼地去扶着长公主。
即便在来之前长公主已经故意施了浓妆,可从她苍白的面色上还是能看出些许病倦来,谢谦心中怜惜不已。
他知道,虽然长公主心中始终都无法原谅景帝当年为了稳固皇位而向先皇后下毒,甚至诬陷徐家,但景帝突然驾崩的噩耗还是对长公主打击不小,这两日,长公主在人前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可没人的时候谢谦也见过她暗自落泪。
容安她......对没能见到景帝最后一面还是心怀愧疚和后悔的。
因为心中郁结不通,长公主这还未痊愈的身子也跟着虚弱了不少。
“容安,你怎么过来了,太医说你的身子还需好生调养,不能受风。”将长公主扶到塌上躺好,谢谦这才蹲在她面前紧张地问道。
“我没什么事,这身子反正我也都已经习惯了,倒是你,听说你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我有些担心就想过来看看。”
长公主抚上谢谦紧皱不开的眉宇,呡了呡唇,心疼问道:“是因为陆远山府上那位柔夫人的事吗?”
今日送往陆府的圣旨她也是知道的。
谢谦闻言惊讶地看着长公主,似是不解长公主怎么会知道那个女人?
长公主看出了谢谦的疑惑,她嘴角微扬,轻笑道:“你忘了,我第一次来谢府找你,当时门口就有一位妇人自称是你的母亲,想要见你,她是陆远山府上的妾室,也是你的生母,对吗?”
经长公主这么一提醒谢谦也想起来了,那个女人是曾来谢府找过自己,她还差点伤到了长公主,幸好自己及时赶到,不过当时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长公主的身上,倒是没有太在意那个女人。
长公主见谢谦应该是想起来了,可他却没有了下文,脸上也面无表情地看不出什么东西,长公主忍不住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她是你的母亲吗?”
谢谦听后一怔,随即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这些都不重要,他也从未想过要瞒着长公主什么,若是长公主问了他也会如实回答。
见谢谦真的就没有半点怀疑自己,长公主不由得松了口气,她温声说道:“你将自己关在这屋中就是为了那个柔夫人的事情吧?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去见她一面?”
“我听说,陆府的人明日就要被押解去关外了,可能......可能以后你们就真的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谢谦,既然你还放心不下她又为什么不肯再去看看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什么会在陆府,你又为什么会进宫,或许你心中一直怨她恨她,可是不管你们之间是有多大的仇恨,有一点始终都是改变不了的,她是你的亲生母亲,这份血脉之情便是割肉换血也无法再改变了,去见见她吧,不为别的,至少见过之后你也会安心一些。”
谢谦听后依旧不为所动,长公主也知晓谢谦心结很深,于是她继续语重心长地劝道:“谢谦,别等到失去了之后再让自己后悔,我不想你像我一样。你知道吗,在知道父皇就是害死我母后的凶手,也是他害得我一出生就没有健康的身子的时候,我心中也是怨恨着他的,甚至不愿意再见到他,可是他就这么死了,我心里不仅没有丝毫的解脱,反而是后悔,本以为只是心中过不去的坎想要一时回避,没想到却是天人永隔。”
说完,长公主目光失神地低下头,她又想起了之前父皇待自己百般宠爱的样子,以及......他安详地躺在那冰冷的棺椁之中的样子。
谢谦也像是有所感,他松口道:“好,我就再去见她一面,以后便各不相欠。”
长公主闻言猛地抬头,反应过来谢谦说了些什么她突然就笑了起来,谢谦回之一笑,原来要做下这个决定也没有那么的难。
只是谢谦和长公主刚走出书房,张幕就急匆匆地过来,他向两人行了个礼,方才有些为难地说道:“督主,去陆府的人传来消息,说陆远山的一个妾室想要见你,好像是有关您身世的事情。”
谢谦闻言眉头微皱,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张幕小心翼翼地抬首瞧了瞧谢谦的脸色,心里忍不住发憷,他刚听到下面的人来禀报的时候也很是意外,这陆远山的妾室怎么会知道督主的身世?
他的身世?
谢谦冷笑,原来那个女人一直都知道他的父亲是谁?现在她是想要拿这件事来和自己做交易吗,想让自己救她出去?
看来自己还真是不得不去见她一面了。
长公主注意到谢谦情绪的变化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这柔夫人还真是会往谢谦的心口上插刀子,但凡柔夫人心中有一点把谢谦当做她的亲儿子她自然就会想到谢谦不会真的完全弃她于不顾,作为一个母亲,居然拿自己孩子亲生父亲的事情作为筹码来谈判,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
虽然心中是这样想的,可长公主却也知晓现在不能这样对谢谦说,她轻轻在谢谦的手背上拍了拍,想要安抚住谢谦的情绪。
“别想那么多了,或许她也只是想要再最后见你一面。”
耳边温柔的话语让谢谦不自觉地松缓了些脸色,不想让长公主担心,他点点头,在亲自将长公主送回公主府之后才放心地离开去了陆府。
或许长公主说得没错,这一面终归是要见的。
......
陆府后院
谢谦遣退周围看守的人独自站在柔夫人的院子里。
这就是那个女人这些年来住的地方?
哼,这破地方说是个院子,其实也就两间屋子围着一小块菜地,看起来倒是没比城东的乞丐庙好多少,看来在失了陆远山的宠爱之后,那个女人也过得并不好。
柔夫人开门见着谢谦这么快就过来了,她一愣神之后就冲到谢谦的面前,径直跪了下去,“谦儿,我求求你救救莫儿和言儿吧,他们可是你的亲弟妹啊,你不能见死不救。”
谢谦退后两步避开了柔夫人伸过来想要抓住他衣摆的手,他眼中复杂,失望问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他们两个?”
柔夫人闻言一怔却还是点头应道:“是。”
其实她苦苦哀求那些看守的士兵替自己给谢谦传个话除了想让谢谦替自己救出两个孩子外,还想要再见谢谦最后一面,她知道自己这次去了关外就真的再也见不到谢谦了。
这个她一直有所亏欠却始终无法弥补的儿子。
不过在看到谢谦之后柔夫人对他也就彻底放心了,谢谦现在很好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挂怀,现在她的心里就只想着两个即将随自己去那凄苦关外的年幼的孩子,谢谦是东厂提督,就连陆远山都斗不过他,谢谦一定会有办法帮自己的。
“谦儿,莫儿和言儿还只是两个孩子,陆远山所做的那些事他们全都不知道,他们还那么小怎么受得了关外的生活,我知道以前我有很多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恨我怨我都没有关系,这就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再最后求你一件事,救救他们,行吗?就看在他们也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弟妹的份上?”
柔夫人满脸泪痕地哀求着,她不是没有听出谢谦刚才的语气有些奇怪,只是谢谦从小就很懂事也不与她亲切,明明她才是谢谦的母亲,可很多时候她在谢谦的面前却总是感觉很压抑,很多关心的话就是到了嘴边,她也对着谢谦说不出来。
谢谦这回是彻底明白了,他点点头转身就要走,陆远山的儿女他凭什么要救?
还有这个女人,为什么她不再绝情狠心一点,就像从前对待自己一样啊?现在她自身都难保了倒是还想着那两个孩子,呵,她不是一直就是个自私的女人吗?
如今她竟然为了那两个孩子向自己下跪求情,还真是母子情深。
柔夫人见谢谦一言不发地就要走,她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站起来心急如焚地对着谢谦的背影大喊道:“谢谦,你难道就不想要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了吗?”
谢谦闻言停下脚步,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了才能两清的,他转过身子,也如柔夫人所愿地,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答应救你的两个孩子,你把你想要说的都说了吧,以后我们就再无关系。”
听到谢谦终于肯答应救莫儿和言儿,柔夫人松了口气,可是在听到谢谦说以后再无关系的时候,她心中还是一阵刺痛。
怕谢谦会后悔,柔夫人几乎是有些急切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与谢谦说了,包括前些时候她在陆府见到谢玄的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当年他告诉我他叫谢玄,是名进京赶考的举子,他好像被人追杀我救了他并将他偷偷藏在自己的小屋,也渐渐生了感情,只是在我发现怀了你之后他就突然消失了,不过前些日子我又见到他了,还听到有人叫他侯爷。”
柔夫人是真的不知道谢玄是谁,或许就连这个名字也都是假的,只是她马上就要离开了,这辈子应该都没有机会再回来,就算没有两个孩子的事她原本也是想要将这一切都告诉谢谦的,以谢谦现在的地位他或许能查出来谢玄究竟是谁。
谢谦听完柔夫人的话,脸上却没什么变化,他很平静地说道:“这件事我知道了,入夜之后我会让人来带走你的两个孩子,后面的事我也会替他们安排好,你......以后就自己多保重吧。”
“好好好,只要莫儿和言儿不用跟着我受苦,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有了谢谦的话柔夫人顿时热泪盈眶,她看着谢谦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谦儿,那你呢?你想要认祖归宗吗?”
谢谦最后再看了柔夫人一眼,也没有回答柔夫人,既然该说的事都已经说完了,他转身就绝情地离开。
父亲?
哼,这几年没有父母他也活得很好,更何况现在他还有了长公主,他今日来也不是为了那个所谓的父亲的事,只是想要还了这个女人的生恩,既然这个女人选择救她的两个孩子,自己去受苦,他也就成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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