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日头高照, 今儿瞧着倒也是个难得不错的天气,长公主却一早起来便觉得有几分心堵, 可一时也闹不明白是为着什么事。
索性无事, 此刻她正兴致寥寥地伏案作画,紫珠站在一旁伺候着替她研磨。
终于等到最后一笔停下, 一枝栩栩如生的梅花跃然于纸上,梅花凌寒雪而盛开,她最是喜欢。
虽只是自己打发时间的无聊之作, 长公主还是颇为满意地嫣然一笑, 将笔轻搁在翠玉的笔架上。
斜目瞥着那刻意被自己忽视的东西,长公主叹了一口气,终还是不忍, 毕竟也是自己赶了数个日夜才完工的。
她拿起那孤零零躺在桌案上的荷包细细端详, 脸上又是愁容顿显。
这东西倒是做好了, 可是她又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去送给谢谦呢?
谢谦是朝中大臣, 她一个后宫主子, 这私相授受传出去总归不好, 何况还是如此引人遐想之物。
可若不送,自己折腾这一番又是为何?
原本她还想着这些日子谢谦为着水患之事夙兴夜寐, 她贵为长公主,以此为由赏赐谢谦的这一片忠心也未尝不可,好在紫珠提醒, 即便是赏赐又哪有赏自己亲手所做之物的。
要不干脆找个机会将东西偷偷塞给谢谦好了, 以谢谦的那般心思该是明白她是何意思的?
只是......
哎, 如今赈灾的事情也算是基本处理妥当了,大家也不像刚来时那般的忙碌,谢谦这几日也很少再到她这边来处理公务。
也不知怎么得,明明就处在同一个院落之中长公主却觉得自个有好几日都不曾与谢谦碰过面了,她隐隐能感觉到这谢谦怕是在故意躲着她。
正待长公主伤神之际,高墙之外突然响起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甚是欢乐,光是听着也能让人暂时放下心中的烦闷。
长公主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声音传进来之处,一张清秀的脸上总是染上了几分喜意。
自打这苏州城出了水患的事,也是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若是真能有什么喜事来冲冲也好。
长公主看着窗外疑惑地问道,“紫珠,外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听着长公主的问话,紫珠也顺着那声音望去,似乎就能隔着那红墙看到外面的情况。
这间院子在府衙的后院,若是隔着太远的声音怕是听不见的,可这声音竟能如此清晰地传过来,想来应该就在府衙周围的,紫珠当下心中就有了几分了然。
她收回目光,复又望向长公主,即便刻意收敛这眉眼之间也是掩不住的欣喜。
“奴婢听说苏州知府李大人今日回府衙,想来这外边大概是在为李大人庆贺吧,说起来这回白河村疫病的事也是多亏了有李大人亲自坐镇才能这么快就解决了。”
“哦?”
长公主微惊,李定国今日回府衙?
而后长公主摇摇头,对于紫珠的话她也并未反驳,只是那微扬的嘴角泄露出几分嘲讽之意。
如今她和谢谦都暂住在这府衙之中,也不知身边有没有安插进李定国的人,未免打草惊蛇,让李定国有所防范,他们的计划也便没有再告诉任何人。
据沈时令说这李定国惯会做些表面功夫,否则也不会还稳稳地霸着苏州知府之位,便是这苏州城的百姓也只当他李定国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白河村这一场疫病到更是让他赚尽了名声。
既知道外面这番热闹俱是因着李定国回府,长公主便没了兴致。
“李大人刚回府衙,这府衙之中该是会乱上一会儿的,正巧我们来苏州的时日也不短了,倒是一直没有找着机会出去转转,如今水患之事既已尘埃落定,我们也怕是不日就会回京。正巧今日天气也不错,紫珠,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吧。”
就像当真是错过了今日就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了一样,长公主起身就欲往外走,连紫珠都还来得及反应。
直至走出正院,长公主才恍然想起这院子里还有一个人,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哦,对了,你先让玉兰去和谢谦说一声,免得待会儿他找不着人该着急了。”
谢谦现在管她是管地越来越顺手了,明明自己现在都已经没有大碍了,谢谦还当她是那易碎的瓷人,不许这不许那的,自己要是没打声招呼就跑了出去,他要是知道了又该拿父皇来压她了。
听到长公主的吩咐紫珠先是一愣,这谢大人再位高权重那也只是一个臣子,公主可是皇上亲封的嫡长公主,是先皇后唯一的子嗣,长公主去哪里哪有还需要向谢大人通报的?
若是以前紫珠也只当长公主这是敬重谢谦,可自打察觉出谢谦对长公主的那些个心思之后,紫珠便对长公主对谢谦的态度十分关心。
长公主久居深宫,她是生怕长公主也被谢谦给迷糊了去。
是以这回紫珠也没急着应下,反而是为难地看着长公主,“公主,奴婢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长公主挑眉,这紫珠才来自己身边多久,这就把玉兰的那套给学去了?
玉兰那丫头也确实闹腾,她喜静,正好紫珠向来沉默寡言,这些日子长公主便让紫珠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多些。
也不等长公主回应,紫珠倒是二话没说就径直跪下了,这番话她也是憋了许久,早就想要对长公主说了。
有些想法既然注定不可能还是早些灭了的好。
“公主,这事本不该奴婢多嘴的,可长公主和谢大人到底是身份有别,即便谢大人是内侍,不用刻意避嫌,但毕竟人言可畏,长公主还是应该......应该和谢大人保持些距离的。”
长公主也没想到紫珠要跟她说的居然是谢谦的事,这话已经说得如此直白了,长公主哪里还不明白紫珠多半是看出什么了。
长公主好奇地看着紫珠,“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自认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谢谦那个清冷的人就更不可能了,这事儿怎就叫紫珠给猜到了呢?
看长公主这个反应,紫珠却是心下一惊,难道长公主也已经对谢谦情愫暗生了?
紫珠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着长公主的问话,“公主晕倒那日,奴婢看谢大人对公主甚是关心,便觉得谢大人似乎是对公主有别样的感情,这些天,谢大人他又......”
紫珠支支吾吾地没有说完,长公主便掩嘴轻笑,“你这丫头倒是机灵。”
自己上一世一辈子都没有看穿的事,紫珠这丫头竟然这么轻易地就看出了端疑。
“紫珠,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日前表哥也曾过来问过我对于此事的看法,今日我也给你和表哥一样的答案。”
长公主顿了顿,“我于谢谦确实有些好感,至于以后会如何就且随缘吧,这事儿你就全当不知道,我自有打算。”
既然长公主都如此说了,紫珠虽心有不安,也只能暂时放下,长公主的聪慧不是她能及的,公主怎么做也自是有她的道理。
紫珠点点头,“无论公主想要做什么奴婢都是支持的,只是这事事关重大,公主还是先不要告诉玉兰姐姐了,玉兰姐姐心直口快,若是叫外人知晓了怕于公主的清誉有损。”
长公主浅浅一笑,她亲自扶起紫珠,“好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怎么也不会叫自己吃亏的。你看,这天儿也不早了,要是我们再不出去,怕是就不能看到苏州城的景象了。”
......
而同处一个院落的侧房这边,略显狭小的侧房里,缕缕青烟从精致的镂空香炉中飘散开来,伴随着浅浅的梅花清香。
因着是长公主的院落,就连谢谦这房里的东西也都是由玉兰带着人一手布置的。
长公主钟爱梅花清香,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绝对少不了的,她们便也习惯了在长公主住处的各个地方都摆放上一盅香炉,倒是忘了谢谦一介男子是用不上这些香物的。
谢谦纤长直挺的身影立于窗前,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中刚收到的密信抖展开来。
信是张幕从金陵城送过来的,可信中所述却是有关这苏州之事,越是往下看,谢谦面色也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先前在城门口,他派人暗中盯着的那个戴斗笠的闹事男子终于有了消息,男子在苏州城躲躲藏藏了两日之后竟是直奔金陵城而去,最后入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程见达。
谢谦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他虽早已知晓这些人必与金陵城中之人脱不了关系,却从不曾想过这幕后之人会是远离朝廷的英国公。
程家祖上因是追随先祖打下这大魏江山的开国功臣而封爵,世袭罔替,但程家人素来胆子小,当初程老太爷便是生怕有朝一日程家会居功自傲便立下遗命,若得天下太平,程家子孙不得再入仕为官。
所以英家国公之府,虽历经四世却鲜少听闻有人在朝堂上有所作为的,多年来也只空守着个世袭的爵位过日子。
谢谦两指轻捻起炉盖,将信放入香炉之中,纸一遇上火很快就蜷缩着成了灰烬。
看来这英国公府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英国公多年不曾在外走动,谢谦与他也没有打过交道,一时却也想不透他这番究竟是意欲何为,不过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英国公府似乎是娴妃的母家。
娴妃只知争宠也不像是会有如此算计的,那能请得动这位英国公的怕也就只有那位六皇子了吧。
谢谦冷哼,他还真是小瞧了那个孩子啊,小小年纪竟就有如此深的谋算,能说动英国公为他鞍前马后。
只是这搅乱了苏州的局面与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先前六皇子故意接近长公主,谢谦就觉得他的心思不简单,不过自幼长于深宫中的人又有几个是简单的,只要他能真心待长公主,自己也乐得帮他一把。
经过这次的事情,谢谦倒是看清了,六皇子对长公主也是利用多于亲厚,长公主怕也是有所察觉才会突然疏远六皇子,转而扶持没有丝毫根基的九皇子吧。
谢谦望着还在飘青烟的香炉若有所思,他的手却下意识地磨蹭着衣袖边的云纹。
也正是此时,外边响起一道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千岁爷,赵大人派人来请,说是苏州知府李定国今日回府衙,请您去前边看看。”
谢谦闻此言眉目一挑,他随手盖上炉盖,而后只听得他清冷地说道,“知道了。”
现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处理好苏州的事情,既然李定国自己回来了,倒也省了自己再让人去把他给请回来。
谢谦理了理衣衫依旧面无表情地打开紧闭的房门,外边等着的侍卫见谢谦出来便也一并回禀了长公主带着一个丫鬟就出去了的事。
谢谦抬头,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犀利地盯着那侍卫,“以后有关长公主那边的事你们先回禀,不得耽误。”
转而又想着今日的安排,谢谦沉声道,“长公主出去了也好,今日这府衙中热闹,免得到时候打扰到长公主殿下,你们多派几个人暗中跟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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