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的车轿大张旗鼓地绕着这苏州城晃悠了大半圈才辗转回到府衙, 与之同来的还有一路尾随在他车后的万千百姓。
一路上李定国都让人敲锣打鼓的,百姓们好不容易见着这“青天大老爷”的车轿, 又瞧着有热闹看, 倒是都不约而同地跟了过来。
李定国坐在轿内,面上刻意凸显出了几分难掩的憔悴, 看着倒像是真在疫区刚受了苦回来的。
说起来也多亏了这一场大水,才给了他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瞧瞧这后面跟着的一大批贱民, 还真是蠢钝如猪。
自己只随便让人放出风声去, 他们还当真个个都拿他当活菩萨一样,就差给供起来了。
想来他在这苏州城也待了十余年了,如今也是时候该升迁到京里了吧?
只是徐启信那两父子也太不识抬举了些, 守着五十万两银子竟真跟命根子一样宝贝着, 丝毫不让旁人插手, 害得他也没有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难怪徐家虽贵为皇后母族, 却日渐没落, 如今更是连个普通的公侯之府也比不上了。
不过也好, 听说这次谢谦想要借着水患的事拿苏州的官员开刀,这回他手上可是干干净净的, 还只身犯险,亲入白河村疫区,又有那么多的百姓作证, 绕是谢谦再狡诈也拿不出他半点错处。
看来他还真得好生感谢徐家父子才是。
府衙门口, 赵鸿飞作为府丞自是一早就领着人等候在外面了, 可如今这眼瞧着日头高照却迟迟不见知府大人的身影,有些个小吏已经站不住地左摇右晃了。
赵鸿飞站在最前头,一身深褐色的官服倒是衬地他少了些书卷子气。
似是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即便在这日头下白站了一上午,赵鸿飞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挂着浅笑,让人瞧不出丝毫的怒气和不耐。
到底是内阁辅臣家的公子,这心性比他们更要沉稳些。
“大人......赵大人你看,知府大人的轿子过来了......”
也不知后面谁喊了一句,果然就见着路口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行来。
赵鸿飞挺直了腰,又往前走了两步,迎上去。
轿子在府衙门口落地,见着轿头下压,赵鸿飞方不紧不慢地微屈身道,“下官赵鸿飞恭迎知府大人回府衙。”
李定国下得轿来,见门口这情形心下更是喜不自禁,可终究也是在官场上沉浮多载的老人了,李定国早已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于是众人便只见这李定国一脸沉痛地说道,“贤侄啊,你这是做什么?本官此次回来没有提前通知府衙这边就是不想要惊动了大家,可没想到还是......”
“唉,如今这水患的事虽说是解决了,可到底也是伤了苏州城的根本,没有在这城里坐镇是本官愧对苏州的百姓啊。承蒙皇上信任才让我担任这苏州知府一职,我却......”
李定国说着便哽咽了起来,差点泪洒当场,见李定国这般真心实意地对待大家,周围围着的百姓也纷纷小声议论着“李大人是一个好官”之类的。
赵鸿飞也顺势跟着宽慰了一句,“李大人辛苦了。”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李定国身后的人群,就这动静李定国还好意思说是不想要惊动人?
现在怕是整个苏州城的人都知道知府大人今日回府衙了吧?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见大家都堵在这门口吵嚷着也不像个样子,赵鸿飞侧开身子。
“李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长公主殿下和谢大人都还在里面等着呢。”
李定国本还想要再多作作势,最好让他的名声传到金陵城去,可既然赵鸿飞都这般说了,他也只好先作罢。
谁不知道赵鸿飞的父亲可是内阁辅臣,他想要去金陵城还得仰仗着赵大人的提携。
虽说赵鸿飞现在还只是他手下的一个小小府丞,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大人把自己的儿子下放到地方,就是想要他多历练一番,日后说不定就是要随赵大人进内阁的。
当年陆远山的这个首辅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本官不在的这些日子,府衙的大小事务全赖赵大人处理,赵大人才是真辛苦。走走走,我们快进去吧,晚上再让人摆宴庆贺一番,到时候赵大人可要陪我喝个不醉不归。”
此刻李定国脸上哪里还看得出来刚才的憔悴,他大笑一声,就欲揽着赵鸿飞一起进去。
只是他刚抬起脚......
“今日这酒,李大人怕是喝不了了吧。”
李定国脚下一顿,就见着谢谦和徐景云并肩从府衙里走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两队侍卫将李定国团团围住。
这些个侍卫身上都挂着东厂的腰牌,他们是听谁的指令不言而喻。
李定国心下一沉,顿生出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这要是落到了东厂的人手里,那可就没有毫发无伤的,说不定连小命都保不住。
但转而又想到他做的那些子事谢谦手上不可能握有证据,如今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是谢谦再狂妄也不可能把他怎么样。
是了,谢谦此人向来心思深沉,他这番大张旗鼓地来为难自己无非就是想要让他自乱阵脚。
看来他收到的消息没错,这谢谦果真想要大洗苏州官场。
想通关点,李定国复又强自镇定,他自是不敢和谢谦直接叫板,便冲着徐景云大喊道,“小徐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本官可是苏州知府,不是你手下的那些个官吏,你就这样带着人来将本官围了起来究竟是何居心?”
“这些日子,长公主殿下和几位大人为我苏州之事也是殚精竭虑,如今事了,本官想要尽尽地主之谊宴请几位大人难道也不可以了吗?”
瞧着底下如跳梁小丑般的李定国,徐景云不屑地冷哼,这李定国自投罗网尚且不自知,如今还想要摆宴喝酒,真是给他美的。
不过他徐景云向来行事磊落,也不介意让李定国死个明白。
“李大人久不在苏州城怕是不清楚这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这苏州城可是有泰半的百姓都状告你李定国贪赃枉法、徇私舞弊。这事可是长公主亲自提出来的,我们就算想要帮李大人你,也无能无力啊。”
徐景云一招手,后面自然就有人将那些状纸递给徐景云,徐景云只轻瞥了一眼,“啧啧”两声便将这些个状纸尽数扔在了李定国的身上。
李定国看着脚边的状纸,满脸的不可置信,可上面却真的都写着他的名字。
“不......这不可能的,怎么会有人要告本官呢,一定是你们趁着本官不在就故意陷害本官的......”
长公主在府衙门外设篮接收状纸的事他也听人回禀了,可他自诩做事干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怎么可能有人会知道他私下里做的那些事?
何况如果当真是这些个贱民想要状告他,今日也不会如此热情地一路相迎。
李定国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徐景云啊徐景云,妄你徐家自命清高没想到为了讨好谢谦竟连栽赃陷害的事都做得出来。”
徐景云易冲动,李定国原本算着他如此羞辱徐家,徐景云定会急着与他争辩,到时候自然会露出马脚,可是他却没想到这回徐景云居然会无动于衷,倒是李定国自己面如土色。
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谢谦倒是一向懒得与他们多说,“来人啊,把李定国给我锁了。”
“你......”
谢谦这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气得李定国抬手怒指着谢谦直颤抖。
不过也就一瞬就有两个侍卫按着谢谦的命令上前来压着李定国,给他双手带上了镣铐。
挣脱不开身上的束缚,李定国被按压在地上只能狰狞着脸怒吼道,“谢谦,本官可是四品知府,就算有人要状告本官,也该报经朝廷由大理寺会审,你无凭无据地凭什么扣押我?”
直到现在李定国也不敢相信谢谦他当真敢在这府衙门口就强行锁了他?
李定国这一声怒喝才让百姓明白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纷纷开口替李定国说情。
“谢大人,李大人他可是一个好官啊,这......这定是有人污蔑李大人的。”
“对啊,李大人前些时候可一直都在白河村,这才刚回来,李大人一定是被冤枉的。”
“......”
这些日子谢谦和徐启信父子为灾民做的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百姓们虽然想要替李定国说情可也不会再冲动,倒是徐景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水患发生后李大人一直都在白河村吗,那倒是奇了怪了,听说白河村出现了疫情,就是我一直带着御医在白河村看诊的,怎么就没有见着李大人的身影呢?”
谢谦这是摆明了要对付他,李定国也顾不上和谢谦撕破脸皮了。
“谢谦,本官没有触犯任何一条大魏律令,你没有证据便如此折辱朝廷命官,看你到时候如何向皇上交代?”
谢谦冷笑,李定国以为搬出皇上今日的事就能善了了,他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向别人交代了?
“是不是冤枉了李大人,等我们查清楚不就知道了,相信李大人身正也是不怕影子斜的,不过在查明真相之前也只能先委屈李大人在狱中待着了。”
“至于证据?”,谢谦走到李定国的跟前,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等开堂会审的时候,李大人自然就会看到你想要的证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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