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 我知道你来所为何事。”李曦甫一见她就开口道。

　　“他在哪儿？”李娇问道。

　　李曦面色有些不虞，不情不愿道：“朔华殿。”

　　他忿声道：“皇姐你是不知道, 今日在朝堂上顾言之亲口承认了他藏匿罪女之事。原来当年他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负了你。”

　　她缓声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曦儿，你不必为我出气。”

　　“不行。”李曦郑重地看着她道：“朕定要为你讨回这个公道。”

　　李娇看着眼前的少年，当他在她面前自称‘朕’时,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轻声叹息道：“顾言之他早就告诉我了，各中缘由也同我道了个明白。当初顾老大人选择相信韩家才将韩玥灵带回府上, 想着有朝一日也能为韩家洗刷冤屈，谁曾想韩家竟是真的逆党。”

　　“纵有千万个缘由, 可他也不该负你。”

　　“陛下。”她亦是认真道：“且不说我私心里原谅了他。如今朝堂根基尚不稳健，你也需要他的帮衬, 还望陛下三思。”

　　李曦皱起眉头, 讪讪道：“来不及了, 我已将诏书颁下, 革了顾言之首辅一职，调往河西去了。”

　　闻言，李娇面上一愣, 而后轻责道：“胡闹。”

　　“皇姐。”李曦小心翼翼看着她, 生怕她真的气恼。

　　她沉吟片刻说道：“罢了，如今也只能这么做，待过段时间, 你再寻个机会把他召回便是。”

　　从李曦那出来, 她径直去了朔华殿。

　　门外站着侍卫把守着, 见是公主驾到，二话不说将门开了个口子让她进去。

　　今日早朝一结束，李曦就让人把顾言之关在这里，算算时辰也有大半天了。

　　朝霞透过窗柩洒落在屋子里，顾言之就坐在台阶上，颔首翻阅着从书架上拿下的宗卷，俊逸的侧颜在余晖中显得出尘。

　　听见了脚步声，他抬首看去，勾起一丝淡笑温声道：“你来了。”

　　见到他了，她却犹然生出一丝恼意，别开脸不理睬他。要问她为何如此，她也说不明白，许是今日他是因为别的女人而罢黜受罚，她心底多少有些不痛快。

　　她站在门前不理他，他微微扬了眉，放下书卷朝她走来。

　　温热的手掌将她的柔荑包裹住，他柔声问道：“怎么了，眉头皱成这样，我该心疼了。”

　　她美眸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朝前走去，坐在他方才落座的地方，气鼓鼓地翻着书。

　　顾言之连忙上前拦住她的手，无奈道：“娇娇，这些可是古籍，你这么翻，书会烂的。”

　　她终于娇恼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管着书会不会烂？过几日你就得去河西了，你就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含笑看着她道：“我知道你是为这事来的。今日在朝上，我也没料到斐公子会有这么一出。依照大虞典律，原该将我关入大牢中，幸而有张大学士和周丞他们为我求情，陛下只命我离京，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倒是乐观。”她忍不住出言轻嘲道。她在那儿为他着急，他倒好，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

　　顾言之抬手将她拉入怀中，修长有力的臂弯紧紧匝住她的腰肢，低声道：“去河西倒没什么，我主要是舍不得离开你。”

　　温热的气息呵在她耳旁，惹得她小巧精致的耳廓逐渐泛红。

　　“你放开我。”她小声嗔道。

　　“嗯。”他应道，手却分毫未动，“再抱一会，此去少说也得一年半载。娇娇，待我回来就向陛下求旨将你赐婚于我可好？”

　　她默了片刻，说道：“我会让陛下尽快召你回来。”

　　他伸手捧住她的脸，迫使她正视自己，低声道：“我说的话你考虑一下，在这件事上我是负了你，你若是不愿意我就继续等你。”说罢，他轻轻在她唇瓣印上一吻才放开手。

　　柔软的手指拉住他即将松开的手，她看着他道：“好，我等你回来。”

　　顾言之微怔，当反应过来时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李娇说完这话就红了脸，含羞躲过他凑上来的脸庞。“好了，我要回去了。”

　　这回他倒是没拦着她，等她准备出门去才笑盈盈道：“陛下让我七日后启程，恰巧后天是乞巧节，届时还望公主殿下赏脸与臣一同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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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巧节这日，街市上十分热闹。

　　俊俏儿郎换上新衣陪着姑娘上街游玩，姑娘们则戴上红妆各个娇艳如花。

　　依照习俗乞巧节这夜，姑娘们需对着皎月祭拜，一是祈求上天赋予她们灵巧的双手，二是祈求上天赐予她们美好的姻缘。按每年的惯例，到了夜里，东市街口上会摆起长桌，摆上鲜花和水果，待皎月破开云雾时，虞京的姑娘们便开始祭月。

　　“我们也去瞧瞧？”身着白衣的男子对着身侧的蓝衣女子道。

　　“好啊。”女子勾唇一笑。

　　说着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穿着便服出行的顾言之和李娇。二人脱下一身华服，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上街游玩。

　　李娇自从离宫后有些许年不曾见过乞巧节的京城了，瞧着街道上灯火阑珊、满目琳琅，她不禁扬唇展露笑颜，在人群里像只欢乐的蝴蝶般。

　　顾言之由着她玩闹，太久没见她如此开心，皇室的枷锁束缚着她，以至于她总是藏着自己的真性情，忘却了她也不过是个刚双十的年纪。

　　李娇拉着他挤进人群来到桌前，她学着身旁的姑娘，双手合十对着月亮闭上了眼。

　　良久，她睁开眼，心满意足道：“走吧。”

　　顾言之站在她身侧，手里正摆弄着什么，一边问道：“你祈了什么愿呢？”

　　“这哪能告诉你。”她轻哼道，美眸瞥过他手中的小玩意，这时才发现他手中拿着的是堆在桌前的柳枝儿。

　　她微讶中带着一丝羞涩，桌上摆着的柳枝儿正是供男子编花环送给心爱的姑娘的，没想到顾言之也会取柳枝儿编花环。

　　正出着神，只觉得头上轻轻搁了一物，她抬头正巧撞进他满眼的柔意里。

　　他抿唇勾起浅笑：“第一次编花环，娇娇可别嫌弃。”

　　伸手摸了摸额上垂落的枝叶，她低下头轻唔了声，飞霞染红脸颊。

　　“前头在放河灯，我陪你去放一盏。”他说道。

　　“哦，好。”她任由他拉着手在人群穿梭，望着他挺拔俊逸的背影，只觉得这一刻，她不是骄傲的公主，他也不是高不可及的首辅，只是两个普通男女，过着最寻常快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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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浓稠，蟾宫透过云雾倾泻下一缕寒芒。

　　乞巧灯市结束后，虞京慢慢陷入一片静谧。丞相府高处，一抹窈窕身影斜倚在屋脊上，右手支着额角，左手勾着一盅酒壶慢慢酌饮着，暗红帛锦长裙沿着青瓦滑下垂落在檐边。

　　顾言之从屋下走过，眼角瞥过那一片暗色帛锦，步子顿了顿，秉退了跟在身后的彦青。

　　李娇在青瓦上靠了有些时候，手中的酒盅子也渐渐露了底，酒劲上了头来，她只觉得颊上发烫，身子热燥起来。她胡乱扯了扯领口，让夜风贴着肌肤吹散身上的燥意。渐渐的她就觉得有些困顿，闭上眼假寐起来。

　　顾言之上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虽是夏天，穿着单薄的衣裙在屋顶吹风，不消一晚便得受了凉。他无奈地摇头，她总是像个孩子似的令他放不下心。

　　瓦片发出细微的声响，李娇闻声慢慢睁眼，看向隐在黑夜中的顾言之。

　　她眉梢微微挑起，眼底倒影着清辉流蕴，神色轻佻又慵懒。“你来了。”

　　他在身旁坐下，将她拉入怀中，轻责道：“怎么在这儿，一会着了凉又要受苦了。”

　　她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儿还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

　　她窝在他怀中，修长的纤手指着远处，那儿是小香山的位置，山上缓缓飘起一盏盏天灯，照亮周遭的黑暗，仿似一条银河流淌天际。

　　他垂眸看她，轻声道：“下去吧，一会真病了燕老可饶不了我。”

　　“燕老？”她扬眉道。

　　“方才燕老过来寻人，我告诉他你今夜留在丞相府。他脸色可不太好看。”

　　李娇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不到顾大人也有怕人的时候？”

　　他跟着笑道：“我可没忘了小时候他在宫中教你功夫，我向他讨教了几招，结果半个月下不来床。”

　　闻言，屋顶上响起她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

　　顾言之佯怒轻咬她的下唇，低喃道：“还笑？”

　　她想推开他，他却顺势搂着她打横抱起，径直飞落平地，大步流星地跨入房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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