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女,即使早下定了决心,即使已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在他厉如鹰隼,带点研判的目光下,仍然忍不住轻轻颤栗了起来。
夏侯烨不悦地抬了抬手:“嗯?“
阿莲瞥到他手中那只水瓢,灵机一动,垂了眸,低低却清晰地道:“奴婢,奉王妃之命,侍候王爷沐浴。”
虽是立夏的吩咐,但王妃当时也在场却并未反对,所以她也不算说谎。
夏侯烨眼里闪过一丝恼怒,薄唇微抿:“王妃让你来的?“
“是……”阿莲捺住心慌。
“滚!”夏侯烨冷冷觑她一眼,径自转头,舀了一瓢水淋了下来。
阿莲僵在当场,进已不能,退却不甘。
好容易争得这千载难逢的良机,难道就这么轻易失去?
不,她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让别人踩着她的肩,爬到头上。
最起码,也要试一试,不是吗?
阿莲一咬唇,顾不得羞耻,颤着手轻轻抚上了夏侯烨的肩:“奴婢……”
阿莲不过是个未谙武艺的小丫头,如何抵挡夏侯烨盛怒下的一击?
她甚至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娇小的身子已被凌厉的掌风击得倒飞起来,“咣当”撞倒了八宝玉石屏风,“哗啦”撞碎了虚掩的门扉,“啪”地一声,象只破布娃娃,四脚朝天地摔倒在院子中。
院中忙碌的丫环婆子,被这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引得都跑了过来围观。
惊见阿莲一嘴一脸的血,满眼惊怖之色,顿时个个惊得魂飞魄散,尖叫着纷纷走避。
唯恐一个行动迟缓,撞到枪口上,成了下一个牺牲品。
等舒沫得到消息,忽匆匆从正房里赶到院中,夏侯烨已着装整齐,怒冲冲地出了耳房。
“烨,出什么事了?”舒沫满脸讶异。
“你做的好事!”夏侯烨怒瞪她一眼,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我什么事?”舒沫眨了眨眼,想要叫他回来问个明白,夏侯烨早走得没影了。
瞪着他的含怒的背影,舒沫好一阵莫名其妙:“你们说,我好好地在房里给峥儿洗澡,这也能惹到他?“
绿柳冷笑:“还用问,准是这狐媚子想要乘机媚惑王爷……呸,小昌妇!”
“都怪我……”立夏涨红了脸:“要不是我偷懒,也不至弄成这样……”
“不关你的事。“绿柳拧了柳眉,掐着腰,提高了嗓子骂:“是她自己剑,早晚要招灾!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死了也好,我看还有哪个敢妄想侧妃之位,阿莲就是榜样!”
舒沫皱了皱眉,无心听她指婳骂槐,走过去弯了腰查看。
却见阿莲躺在地上软绵绵如一张薄纸,嘴角不停地往外溢血,只有一丝微微的气息,显见被一掌击碎了胸骨,怕是没了活不成了。
她美丽的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显然不明白,为什么会遭此横祸?
舒沫的脸色很难看,半晌叹了口气,艰难吩咐:“看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叫来或许还赶得及见最后一面。另外,再给一百两银子,以做……“
做什么,舒沫却接不下去。
她真卑鄙。
人都要死了,银子还有什么用?
她只不过,是想让自己良心好过一点……
绿柳不悦地嚷道:“小姐就是太善良,这种下作东西,本就该乱棍打死!还赔什么银子?”
舒沫没说话,只淡淡看她一眼。
这是她跟老太太之间的斗争,无意间却把阿莲卷进来,妄送了一条性命。
老太太虽高调放话,但字里行间却自有玄机。
乍一听,她开出的条件似是十分优厚,细一分析,便知全是噱头,是气话。
试问,夏侯烨一颗心系在她的身上,对其他女子心如止水。
一群庸脂俗粉,要想让他动心,谈何容易?
因此,所谓不计身份,立刻封为侧妃云云,其实全是屁话。
这事,老太太心知,舒沫肚明,夏侯烨更是直言二人拿他做靶。就连府里的一众老仆人,也都知道不过是个笑话。
可惜,阿莲不知底细,被这华丽的肥皂泡吸引,一头扎进去,赔了性命。
不能不说,阿莲之死,她难逃推波助澜之嫌,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绿柳闭了嘴,眼里依然满是忿忿之色。
立夏在一边,轻声解释:“阿莲是死契,家里人早没了。碾转了几个人伢子之手才进到咱们府,小姐心慈,也只白白便宜了那些人伢子。”
“既如此,把人抬出去,等……”舒沫沉默许久,才接着道:“好些葬了吧。”
“是……”立夏松了口气,忙使了个眼色。
几个粗使婆子上来,把阿莲抬上门板,急急忙忙地出了紫竹园。
消息很快传到怡寿园。
老太太一听闹出了人命,脸色立刻铁青:“岂有此理,才第一天就想爬上主子的床,这种剑货,睿王妃怎么也敢往自个房里带?”
“小姐……”季嬷嬷闲闲一句:“追根溯源,这祸根不是您给埋下的吗?”
“不错,人是本宫送过去的。但用不用,用谁,用在哪,不都是睿王妃做主吗?”
“奴婢说什么来着?”季嬷嬷叹了口气:“早劝过您,儿大不由娘,别再插手睿王房里的事,不要在小夫妻间搅和。您偏不听,一再叮嘱,要挑美艳的,爱掐尖的,性子活泼些没关系,最要紧是胆大……”
“这事,”老太太沉吟片刻,问:“睿王妃是怎么处理的?”
就怕处理不当,传出去,坏了睿王声誉。
“那小蹄子是死契,家里没了人。因此王妃吩咐把人抬出去,买了棺材葬了。”
老太太面色稍济:“便宜了那剑人。”
顿了顿,又道:“吩咐下去,管住各人的嘴巴,若有乱嚼舌根传出风言浪语的,一经查实,立刻乱棍打死!”
“看看,惹出事来了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季嬷嬷叹道:“
“不过是个丫头,死便死了,算什么大事?”老太太恼羞成怒,叱道。
“确实不算什么事,这浪蹄子也该死。”傅嬷嬷冷静地道:“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事……”
“还有更大的事?”季嬷嬷讶然。
“睿王拂袖而去,睡了书房。”傅嬷嬷斜她一眼:“你说,这算不算大事?要不要赶紧解决?”
“咦,”季嬷嬷奇道:“王爷不是把王妃当心尖尖地疼着吗,怎么舍把气撒王妃身上了?还闹上分居了,真新鲜……”
老太太瞪她一眼:“看戏本呢?”
“呵呵,”季嬷嬷一乐:“他们小两口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没几天保准就过去了。”
傅嬷嬷一瓢冷水泼下去:“你忘了?上回王爷生气,足足冷落王妃大半年。”
这一说,季嬷嬷也点头,心有戚戚:“我记得还有一次,把王妃囚禁在承运殿,禁了二个月足,任何人不得见她。”
“所以,”傅嬷嬷下结论:“王爷狠起来,是六亲不认的。”
“你们俩个,”老太太冷眼觑着二人:“一搭一唱,究竟想说什么?”
两位嬷嬷相视一笑:“滋事体大,您不管不行。”
“呸!”老太太道:“小俩口闹别扭,根本就不算个事!”
“小两口吵几句确实不是大事,”季嬷嬷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悠悠地道:“不过,这两人性子都倔,没有台阶,怕是谁也拉不下脸。这要是长期分居着,太皇太妃想要抱小郡主或是二小王爷,可就有得等了……”
老太太神色一僵,半晌道:“没这么严重吧?“
两位嬷嬷一致点头:“就是这么严重!”
初夏的夜风,带着点微熏的花香,温柔地拂过人面。月弯如眉,散发着淡淡的玉白的光晕。夜虫伏在草中,不知疲倦地低鸣着。
那脆而明亮的叫声,惹得夏侯烨越发的烦燥。
自那日挟怒离开,移居书房已有三天,舒沫却一直按兵不动,没有半点要和好的迹象。
这让原本只想籍此事让她反省自身,停止和母妃之间的荒唐较量的他,立场变得非常尴尬。
继续分居,弄假成真令本来融洽的夫妻关系受损绝对不是他的目的;但就此做罢,装做若无其事地搬回去住,又实在心有不甘。
最可恨的是,沫沫这丫头,自己不肯来就算了,居然连打发个丫环来也不肯,完全不给他梯子,摆明了要把他逼死在台阶上!
说什么生死相随,矢志不渝,原来竟还抵不过一个婢女。
呃,好吧,他知道这样的比喻并不妥当,也有欠公平。
怎么说,那也是一条人命,阿莲只是太想上位,虽犯了忌讳,却罪不致死。
沫沫最喜欢讲平等,对他阿莲的死,一时难以释怀,他不是不能理解。
可一码归一码,她怎么能为了个丫环,忽视他的感受,无视他的存在,将他拒在心门和家门之外?
要知道,分居这种事拖得越久,负面影响越大,别到时想和都和不了啦!
夏侯烨越想越烦燥,忍不住扔了手中的案卷,抄起桌角的茶杯,正欲一饮而尽。
眼角余光,忽地瞥到有什么东西在窗边一晃而过。
等留了神细看,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他低了头将茶饮尽,搁杯子时,那影子偏又动了起来。
等他细看,又消失不见了。
“见鬼!“夏侯烨低咒一声,微眯起眼睛盯着窗棂。
不一会,那影子果又重新晃动起来。
这次移动速度稍慢,加上他留了意,很轻易就分辩出那物体的形状。
他微一愣神,眼中有星光跳跃,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夏侯烨起了身,不急不慌地踱到窗边,猛地推开窗。
一根细竹竿挑着一面三角旗,在眼前调皮地左右摇晃。
柔和的月光倾泻而下,洒在素白的三角旗上,泛着银白的光芒。
他微微蹙眉,冷声叱道:“谁在外面,出来!”
“嘿嘿……”舒沫从窗边走了出来,冲他谄媚的笑:“烨,是我。“
夏侯烨冷冷望着她:“你来做什么?“
“喂,”舒沫歪着头看他,把手里白旗又摇了摇:“还生气呢?人家已经投降了啦,你就别赶尽杀绝了吧?”
夏侯烨板着脸:“知道错哪了不?”
舒沫脸上浮起一丝愧疚:“是我不对,母妃和我之间有了矛盾,我不是想着及时解决,一味逃避,怕麻烦只想取巧,还拖你做挡箭牌,累得阿莲枉送了性命,对不起。”
“下次还干这种蠢事不?”他深感满意,面色稍缓。
“不会了,打死也不会了。”舒沫猛摇头。
“这事,你打算怎么收场?”夏侯烨叹了口气,想着紫竹园里突然多出来的几十个环肥燕瘦的妙龄丫环,便深感头疼。
“我会好好约束她们,绝不会再让阿莲事件重演。”舒沫郑重地承诺。
事实上,她并不是拉不下面子低头认错,而是在认真地思考解决的方法。
花了三天时间,虽没有完美的方案,将问题彻底解决,化解与老太太之间的矛盾,但她有了决心,找到了头绪,也算值得。
这个答案,颇出夏侯烨的意料:“你还要让那些丫头,继续留在咱们院里?”
“我想过了,”舒沫慢慢地道:“立夏已经二十,我虽想多留她几年,怕是也不能了,绿柳年纪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再加上,还要照顾峥儿。也是时候挑选新人进来了。”
“你确定,这些人真的是来做事的?”
“人的望是无止尽的,”舒沫似笑非笑地觑他一眼:“我当然无法保证,她们每一个都忠心耿耿,心无杂念。不过,有了阿莲的前车之鉴,相信下一次她们想要毛遂自荐时,多少会心存畏惧,掂量一下,你是否值得她们拿命去拼?”
“若非母妃放话蛊惑,你默许推波助澜,哪会有此祸端?”夏侯烨气恨难平。
“是,”舒沫忙接口:“是我的错,我已经在补救,让她们不敢再起异心。“
“怎么补救?”侯烨纯粹好奇。
“嘿嘿,也没怎样。”舒沫不好意思地一笑:“只是宣布了一条家规,凡府中丫环,妄图媚惑王爷者,一律乱棍打死,亲眷逐出王府,永不录用。”
夏侯烨眉一挑,骇然大笑:“哇,居然诛连九族?你好毒!”
“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舒沫脸色绯红,双手合十,满眼企盼地仰望着他:“别再生我的气了,咱们和好吧?”
夏侯烨轻哼一声,终于开恩:“进来吧。“
“哦……”舒沫开心地把手里小旗一扔,手脚并用开始爬窗。
夏侯烨嘴角抽搐,伸臂出窗,捉住她的肩膀,将她拎了起来,嘴里训斥:“看你,哪有个王妃的样,给下人瞧见,成何体统?”
“放心吧,”舒沫嘻嘻一笑,不客气地攀住他的脖子,双足在窗台上一蹬,轻盈地扑到他的怀里:“瀚墨轩的人早就被我撤走了。”
“剑诈!”夏侯烨嘴角噙笑,伸指轻点她的鼻尖。
“其实,”舒沫脸微微一红,坦白道:“我是怕求和失败,落在外人眼里,太难看。”
夫妻哪有隔夜仇,只要有感情,关起门来什么问题不好解决?外人的过份关心只会适得其反。
而且,她也没兴趣把夫妻间的隐表演给外人看。
“你的自尊,比我还重要?”夏侯烨不满地睨她。
“你说呢?”舒沫偏头看他。
她纡尊降贵,不但亲自来请,还竖了白旗,这还不能说明她的立场?
“算你过关,下来吧……”
舒沫却反手抱紧了他,赖在他怀里开始反击倒算:“你好狠的心,整整三天不理我!不理我就算了,竟然连峥儿都抛在一边!”
“我是给你时间反省,谁知道你这傻丫头,居然要想这么久?“夏侯烨戳她额头一记。
“我不管,”舒沫指着眼睛撒娇:“这几天我好难过,都没好好睡过觉!瞧,都有黑眼圈了!我不管,你得赔!”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赔……”夏侯烨柔情满腹,“用一辈子时间,够不够?”
“不够,”舒沫静静地偎着他的胸:“几辈子都不够。”
夏侯烨扶着她的肩,将她的下颌微抬起来:“峥儿怎样,这几天有没有找我?”
“他还这么小,哪里就会找人。”舒沫忍不住失笑。
夏侯烨反驳:“若半天不见你,小家伙不知道多着急。”
“那怎么一样?”舒沫眯起眼睛笑得眉眼弯弯,说不出的满足和骄傲:“我与峥儿形影不离,你才陪他多久?”
“哼!”夏侯烨嘴边浮起一丝促狭的笑,半眯起眼睛,“恐怕峥儿也不是找你吧?”
“去你的!”舒沫大窘。
夏侯烨早有准备,张开手掌,“沫沫,我很想你……”
舒沫面颊发烫,心跳失速:“我也想你……”
“沫沫……”夏侯烨情动。
“等等,”舒沫气息微乱,挣扎着迸出一句:“先答应我一件事。”
“不行,”舒沫捉住他到处点火的手,努力坚持原则:“这事很重要,一定要先说好。”
“快说……”
“你答应我,”声音断断续续地逸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用对话解决,不准,以分居相挟……”
“好!”他大手一挥,扯掉了碍事的裙裾……
“睿王回紫竹园了?”怡寿园里,太皇太妃正与傅嬷嬷对奕,执黑子的手略略停顿。
“是,“翠缕很肯定地点头:“昨晚王妃亲自去请回来的。”
“一次就回了?“老太太微微蹙眉。
她记得,上回两人冷战了整整大半个月。舒沫法宝用尽,睿王都不为所动,最后只得铤而走险,以铁引雷,用命相博,才换得睿王回心转意。
没想到,这次竟这般容易?
睿王,果然老了!
翠缕没敢搭话。
“王爷争的无非是一口气。”季嬷嬷抿着嘴笑:“王妃亲自上门,已经给足王爷面子,若一味端着架子,只会把关系弄僵,有什么好处?”
老太太冷哼一声,“啪”地落下一子:“没出息!拔刀出鞘就该见血方回,这么轻易就收刀,活该他以后被吃得死死的。”
傅嬷嬷不吭声,默默落下一子。
季嬷嬷瞥一眼棋局,拍手惊嚷:“哎呀,小姐这条龙被生生截断了……”
“怎么可能?明明有气的……”老太太定睛一瞧,却原来自己方才分神,竟误将己方出路封死,原本形势大好,倾刻逆转处于下风,不禁大为气闷。
伸手,将棋盘拂乱:“不玩了……”
傅嬷嬷笑了笑,站起来,望向她身后:“王妃。”
老太太一愣,脸上瞬间热烫,拂棋盘的手僵在半空。
她一生端严,难得耍一次赖,竟好死不死让儿媳妇撞个正着,情何以堪?
舒沫微微一笑,曲膝施了一礼:“媳妇给太皇太妃请安……”
“今儿怎么不见小王爷?”季嬷嬷见场面尴尬,忙抢着接话。
“出门时见云压得很低,恐一会有雨下,就没带过来。”舒沫神色如常,恭敬地道:“太皇太妃若想见,我这就派人把他接来。”
“罢了,”老太太恢复镇定,淡淡地道:“在家呆着也好,省得跑来跑去,吹了风着了凉。”
舒沫入了座,初雪奉上热茶。
老太太又问了几句夏侯峥的饮食起居等琐碎问题。
舒沫一一答了。
老太太仔细听了,又嘱咐几句带孩子要注意的事项。
都是些老生常谈,舒沫也不似往日的心不在焉,极认真地听着,不但一一应下,偶尔还会提几句问。
老太太见她态度恭顺,心中那点不满也就淡了,斜眼瞧她一眼,冷不丁抛了个问题:“睿王回紫竹园了?”
舒沫脸上微微一热,垂下眼帘:“是。”
“不是本宫说你,”老太太忍不住数落:“连身边的丫头都管束不住,做出这等荒唐事来,难怪睿王生气。”
“确实是我的错,”舒沫低眉顺眼:“今后定然汲取教训,严格管束手下,绝不再犯类似错误。”
老太太惊讶地挑眉。
这还是那个说一句顶十句的睿王妃吗?看来睿王此番调……教竟是颇有成效。
但睿王妃不顶嘴了,倒让她早准备好要驳斥她的腹稿没了用武之地,一时相顾无言。
“说实话,“舒沫忽地抬起头,大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她,态度极之诚恳:“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跟太皇太妃商量。”
来了!
就说嘛,睿王妃今日这般温顺,原是在这里等着她。
也对,她若不耍心眼,那还是睿王妃吗?
老太太心中转着念头,面上却波澜不兴,眸光却冷了几分:“你是王妃,要遣走几个下人,哪里还需本宫允准?”
“不,”舒沫摇头:“短时间里,我不打算裁人。”
“你还要留着那些丫头?”老太太的反应,跟夏侯烨如出一辙。
“不但不减,恐怕还得再添些。”
“还要加人?”这回,连季嬷嬷都忍不住皱眉了。
舒沫微笑:“立夏和绿柳都到了出嫁的年纪,银簪和银兰倒是忠心耿耿,可惜一个缺乏机变,一个木讷少语,到底不堪重用。所以,我确实缺人。”
季嬷嬷点点头,又摇摇头:“话虽如此,也不必饥不择食……”
舒沫含笑扫了几人一眼:“十几岁的丫头,可塑性很强,我打算慢慢培养,去芜荐菁。不过,这事急不得,得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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