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舒老太太弯眉笑眼,无经慈爱地向舒沫伸出手:“来,到祖母身边来。”
舒沫略有些犹豫,抬眼看了看李氏。
李氏嗔道:“祖母叫你呢,瞧我做啥?”
柳氏便笑道:“可见这孩子有多孝顺,没有你的同意,动都不敢动……”
“五丫头只管坐过来,”舒老太太便道:“有我在呢,她不敢说你……”
玉兰在她身后站着,见她叫错了排行,忙伸手轻拉老太太的袖子,倾了身过去,小小声地提醒:“老太太,是七姑娘……”
柳氏,李氏脸上皆现出尴尬之色,偷偷拿眼去觑舒沫。
舒沫却是神色自如,握了老太太的手挪到她身边,乖巧地道:“祖母,我是小七,五姐在昆山伯府,上个月才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还在小月里,出不来呢……”
舒家两房,孙子辈的加起来有十几个。
除了逢年过节,西府的几个庶女更是鲜少到上房来,老太太哪里记得这么多?
舒沫出嫁前又是个没嘴的葫芦,在老太太面前敢说话,凑几句趣的,也只有舒潼。
因此,弄混了也是有的。
柳氏和李氏见她并未着恼,暗暗地松了口气。
老太太面上现出赦然之色,顺着话道:“婳!人老了,不中用了!”
这时舒元玮也早早地从衙门回来,赶到老太太房里,跟庶侄女表达了关切之情。
众人说说笑笑,逗着趣,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老太太留在家在上房用饭。
除了过年过节,舒家还是第一次到得这么齐。
舒元琛两兄弟夫妇,舒涛和孟氏,舒淙,舒澜,舒瀚,舒沐,连还在牙牙学语的舒滦都被抱了过来,热热闹闹地吃了个团圆饭。
席间自然是笑语如珠,气氛热烈,一派和乐融融。
谁也不提舒沫被逐之事,一家子仿佛从来不曾分开过,半点隔阂都没有,默契得惊人。
饭后饮过茶,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没说几句话,便现了疲态。
舒元玮便先站起来告辞,底下的人也都乘机散了。
舒沫这时才有时间,跟着舒元琛夫妇一起,回了西府。
舒元琛和李氏,最关心的当然是迁调的问题。
忍了一上午,早已是百爪挠心,却也不能上来就问,还得迂着来。
李氏拉着舒沫的手,笑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太妃对你可好?”
她这性子,不爱吭声,不比小五嘴甜,想讨好老人家怕是有点难度。
“嗯……”果然,舒沫只轻轻点了点头。
“府里的姨娘呢,没刁难你吧?”李氏撇了撇嘴,状似关心地问。
听说太妃年纪还不到五十,正当盛年,她们之间还有得斗呢!
左右也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婆媳之间那些弯弯绕的道理呀,她才懒得教!
“可能初来乍到的关系,都还好。”舒沫轻声道。
“这就好……”李氏道:“这些下作之人,最喜弄着各种名目做妖。你如今是户部在册的慧妃,自不必与她们一般见识。可也不能惯着,得让她们知道,谁才是主子!”
“母亲说的是……”舒沫垂着眉,恭敬地应了。
想着这些年与府里的姨娘们斗法,要防着她们抢丈夫,还得防着她们生儿子,抢了嫡子的风头不说,一个弄不好象舒元琛一样,连嫡子的位份都弄没了!
二十几年殚精竭虑,想起来便心酸,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舒沫反应却是平平,李氏便有些怏怏不乐。
再一想,舒沫这个侧妃本就是从姨娘扶上来的,且生母孙氏也是个姨娘。
她苦口婆心说些肺腑之言,听在舒沫耳里,说不定倒成了讽刺。
舒元琛见她说来绕去,竟在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打转,挨不到正题,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她赶紧说正事。
李氏打起精神,含了笑问:“王爷呢,可怜惜你?”
舒沫含羞带怯,垂了头不言语。
赵嬷嬷小心翼翼地凑了句趣:“夫人这话可问得多余了,七姑娘聪明伶俐,性子又乖巧柔顺,哪有人不喜欢的?”
李氏便含了笑道:“我这话可不是多余?若不喜欢,也不能扶了慧妃……”
能让阴狠暴戾的睿王看中,纳到府里做妾,又能在短短几个月之内,一跃成为王府里唯一的侧妃,没有几分手段,可是不成的。
以前倒是小瞧了她。
“全凭母亲教导有方。”舒沫依旧态度恭谨。
这话明知是假,听在耳中却很是受用。
“对了,”李氏满意地笑了:“上次托你打听的事,可有消息了?”
“王爷从不把公事带回内宅,”舒沫还是那句话:“他也不喜欢女人干涉前朝之事。”
李氏一愣,笑容僵在脸上。
合着竟是白舍了林瑞家的?
“王爷说得对,女子是不该干政……”舒元琛额上渗出汗,嘴里笑着插话,眼里却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舒沫话锋一转:“不过……女儿有一事不明,还望父亲指点……”
“是什么?”李氏见还有希望,精神一振。
舒沫却望着舒元琛,似笑非笑,眸光犀利:“这里似乎有些不便,可否请父亲移步书房?”
“哟……”李氏听她的语气,竟是连她也要瞒着,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强笑道:“你们爷俩啥时这般亲厚,竟要背着我说私话不成?”
舒元琛听她话中有话,象是知道了什么,心中咯噔一响。
他忍不住再看一眼舒沫。
舒沫嘴角微翘,笑得意味深长。
舒元琛心脏打鼓一样咚咚乱跳,起身就走,因起势太急,竟带翻了凳子:“我们到书房谈……”
用舒沫的话说,她只是个内宅妇人,哪里懂前朝那些事?
必是王爷授意她来问的。
可见,王爷必是有所察觉了。
问题是,他知道多少呢?
他又该怎么办?是和盘托出,还是闭口不谈?
舒沫瞧了他的神色,已知所料不差,冲李氏微微一笑,福了一礼,在李氏惊讶的目光下从容离去。
到了书房,舒元琛摒退了左右,父女二人相对而坐,半晌无语。
“王爷,想知道什么?”良久,舒元琛轻声问。
“全部……”舒沫不动声色。
“那可太多了,一时半会怕说不完。”舒元琛苦笑:“而且,我也着实不知要从何说起?”
“不急,”舒沫淡淡地道:“若无头绪,父亲可以从头说起。”
“听说过枢密司吗?”舒元琛想了想,问。
舒沫摇头:“清吏司倒是常听说,职方,武选,营缮等等。”
“这是圣上十年前亲自创建的,不吏属六部中的任何一部,由圣上管理,所查事件也只对圣上一人禀报的秘密部门。”舒元琛轻轻地道。
舒沫面上不动声色,暗道:名字倒是好听,说穿了,就是锦衣卫嘛!
“枢密司主要的任务,是暗中考查各地官吏的德行品性,定时收集整理,汇报给皇上。”舒元琛看了舒沫一眼,慢慢地道。
舒沫笑了笑:“林青山林大人,就是枢密司的总负责人,你的顶头上司?”
这并不难猜,枢密司在十年前创建,他刚好在那时辞官归隐,时间上太过巧合。
且,这也可以解释,林青山为何要专程到河州造访之前关系并不亲厚的舒元琛。
“是……”舒元琛点头:“我负责考查岭南一带武官的职行操守。”
舒沫微笑,大胆揣测:“林大人负责对各皇子的考察,以确定其是否有做储君的资格。”
这是她综合太子被废之前,新太子册封之后,林青山的所作所为,得出的结论。
不幸的是,在这张长达十年的考卷上,前太子的分数明显低于新太子,于是就有了年前那场雷厉风行的杀戮和风云色变的打压。
舒元琛神色尴尬,低低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父亲回京之后,林大人可交待过你新的任务?”舒沫又问。
“步军提督衙门所属大小官吏,皆在下官考察范围之中。”舒元琛犹豫一下,低低地道。
舒沫暗道:林青山果然狡猾,谁想得到,自己的命运竟会捏在一个小小的城门领手中?说话行事,自然毫无顾忌!
但有利必有弊,这样一来,难免有人挟私报复,捏造事实。
她心念电转,面上依旧带着笑,那种莫测高深的笑:“不知道,睿王是否也在考察之列?在林大人掌管的这本生死薄上,王爷的考绩如何?”
舒元琛浑身一颤,大汗漓淋:“下官官职低微,委实不知情……”
舒沫哧地一笑:“爹爹不必紧张,我开玩笑的啦……”
舒元琛抬起袖子,擦了擦满头的汗,陪了笑脸:“嘿嘿……”
“这里只有咱们父女,”舒沫却又敛了笑,淡淡地道:“跟爹说句实话,我已暗中托巴将军打听过了,兵部武选清吏司刚好有个郎中的空缺。爹若是不嫌弃,又能及早拿定主意的话,这个郎中之位多半是跑不掉的了。”
当初要他加入枢密司时,说得天花乱坠,许下锦绣前程。
如今林青山飞黄腾达,名利双收;舒元琛却被甩在一旁,遭人奚落,心里岂会没有怨言?
林青山声望再隆,权力再高,总也越不过君臣这道坎。
仅凭夏候烨生在帝王家这一条,林青山已终身无法企及。
更何况,他还手握重兵,深得皇上器重。即便将来新帝登基,也得尊他一声皇叔。
“下官自然是誓死追随王爷……”舒元琛只在顷刻之间已做了决定……或者说,在他要李氏向舒沫请托时,心里其实早已有了选择。
舒沫笑道:“今日所谈之事,还请爹爹拟份密折,我回去时好转交王爷。”
密折一递,再无退路。
舒元琛一凛,垂了眼轻声道:“是……”
“我不打扰爹爹办公,先行告退……”舒沫曲膝向他行了一礼,转身出了书房。
刚一出门,见立夏在院子里跟个身着长衫的年轻男子说话,绿柳却崩着一张脸,远远地站在一旁。
见舒沫出来,绿柳拔尖了嗓子喝道:“小姐出来了,还不快来侍候?”
立夏回过头,看到舒沫,小跑着走了过来:“谈完了?”
舒沫看一眼院子里恭敬地向她行礼的男子:“那是谁呀?”
立夏看绿柳一眼,并不回答,只把手中的纸伞撑开,遮到她头上:“是回雅歆园,还是先去见孙姨娘?”
“回院子吧……”舒沫心中一动,笑道:“姨娘这会怕是正歇午觉,省得搅了她。”
那人怕就是长贵了,春红千方百计嫁给他,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吧?
“那行,”立夏扶着她往雅歆园走:“小姐也歇会,等日头没这么毒了,我去请姨娘过来陪小姐说会话。”
几个人回到雅歆园,里面早已布置得焕然一新,比她出嫁前还要舒适气派。
知道她喜欢花,还特地派人从芳菲阁搬了许多新鲜的盆花过来,把个小小的院落,装点得花团锦簇。
冬梅掐好了时间,正指挥着人往里搬冰盆。
见到舒沫进门,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赶过来:“参见慧妃娘娘……”
“好久不见,冬梅倒是越发能干了。”舒沫看着她,微微一笑。
“多谢娘娘夸奖,”冬梅蹲了礼,温声讨好:“时间仓促,怕是布置得不合娘娘心意,若有不到之处,还望娘娘海涵……”
绿柳气不顺,板着脸道:“小姐要休息,都下去吧……”
冬梅是李氏身边得力的大丫头,如今林瑞家的被赶走,越嬷嬷毕竟年纪大了,她便越发地受了重用。
绿柳嘴里说得客气,实际却是赶人,冬梅笑得就几分僵硬。
想着之前在西府,别说绿柳,就连舒沫都不敢这么跟她说话,如今一人得道,她这鸡犬也跟着升了天,傲慢起来。
立夏瞧她面有不愉,笑着将她送到门边,往她手心里塞了块银子:“冬梅姐姐辛苦了,这是娘娘赏的,拿去买胭脂吧……”
冬梅忙堆了笑推辞:“给娘娘办事是应当的,怎么敢要娘娘的赏赐?”
立夏只是笑:“赏你就收下。”
“谢娘娘赏赐……”冬梅向舒沫蹲了礼,收了银子走了。
立夏正要回来,忽见院门口有人探头探脑,定了睛一瞧,却是孙姨娘身边服侍的丫头,叫萱草的,忙唤道:“那边可是萱草姐姐?”
萱草见躲不掉,红着脸,慢慢地蹭了过来:“姨娘让我过来,瞧娘娘歇了没?若是歇了,便晚些再来。”
立夏手一拍,笑道:“这可巧了!小姐也说怕姨娘歇了,没敢打扰呢……”
萱草笑逐颜开,扭头就跑:“我这就去请姨娘……”
立夏进屋禀了舒沫,不多会孙姨娘果然来了。
银瓶在帘外禀道:“娘娘,孙姨娘来了。”
“快请……”舒沫快步走出来。
银瓶忙打起帘子,母女两个隔了帘子相望,不觉都红了眼眶。
“奴婢孙玲,给慧妃娘娘请安……”孙姨娘恭恭敬敬地曲膝,跪了下去。
“姨娘快起来……”当着众丫头的面,舒沫也不敢叫娘,只伸了手托着她,不许她跪。
“娘娘,礼不可废……”孙姨娘含着泪,轻声道。
“小姐是性情中人,”立夏红了眼眶帮着劝道:“这些虚礼,免了也罢……”
绿柳几个也都是个伶俐的,知道她们母女二人近半年未见,必有许多体己的话要说,奉了茶点后全都退到外面走廊上去。
没了外人在场,舒沫这才过去拉了孙姨娘的手,两人并肩坐到炕上:“娘,你受苦了……”
孙姨娘脸上淌着泪,眼里却漾着笑:“我一点也不苦,倒是你,王府里处处陷阱,步步危机,要小心提防。”
“放心,”舒沫轻声道:“她们算计我不到。”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有心计的,”孙姨娘道:“可女人心海底针,能在王府的深宅大院里活下来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千万不能小看了谁。”
“我有分寸……”舒沫不愿多谈。
孙姨娘哪里放得下心:“你如今又是睿王府唯一的娘娘,正所谓树大招风,暗地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不定哪天抽冷子给你一刀。”
“瞧你说的……”舒沫笑着宽慰她:“顶多也就是耍耍花样,争风吃醋罢了,翻不起大浪。”
“你可别小瞧了女人!”孙姨娘正色道:“有句话叫最毒妇人心!女人为了争宠,什么事做不出来?这么些年来,在西府里看得还不够?”
“我又没跟她们争。”舒沫撇嘴。
不但不争,还替她们争取侍寝的权力,力争做到雨露均沾,谁有她这么贤慧?
“说得轻巧!你坐到这个位置上已经碍了她们的眼!”孙姨娘道。
舒沫想不着痕迹地转变话题:“娘,咱们难得见面……”
“正因为难得见面,娘才要抓紧机会,把要交待的事,交待清楚。”
“娘说,我听着……”舒沫无奈,只好道。
孙姨娘见她温顺,很是高兴:“女人再得宠,也只有那么几年,唯有生下儿子,才是真的有了依恃,也才算在王府站稳了脚跟。”
舒沫滴汗:“我才十五……”
自己还没长大呢,生什么孩子?扯谈!
“五姑娘大你半岁,都当了娘了!”孙姨娘一句话,顶得她哑口无言。
好吧,她承认时代不同,有些时候必需入乡随俗。
但要她做个生育机器?NO,免谈!
孙姨娘见她不吭声,很是满意,又问:“太妃对你可好?”
“还算好,没有刁难……”舒沫不想让她担心,可也知若说得太好,孙姨娘必也是不信的。
孙姨娘轻声叮嘱道:“自古婆媳是冤家,她若太过严厉,你也不必怕。只需多捧着她,哄着她就好。她若是实在软硬不吃,你敬而远之也就是了。好在王爷宠你,他常年打仗,掌惯了权的,不似昆山伯只知愚孝。有他护着,过两年有了孩子,更不必怕她了。”
说到这里,她轻轻一笑:“太妃近五十了,你才十五,还怕就熬不过她?”
她说得轻松,可一个“熬”字却道尽了辛酸。
二夫人也是十五岁就嫁进舒家,如今熬了二十几年,头上还有个婆婆压着呢!
这悠悠的几十年岁月,用“熬”来支撑,舒沫光想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还有,”孙姨娘站起来,快步到窗边往瞧了一眼,见几个丫头没在外间,这才又回到炕边,声音压得越发地低:“千万防着点绿柳,这丫头是个心大的,王爷年轻俊俏,又有权势,整日在眼前晃悠,没有不动心的。”
想着绿柳对夏候烨畏如蛇蝎的模样,舒沫不禁哧地一笑:“她不敢……”
孙姨娘横她一眼:“贴身的丫头,本该是主子的心腹,也是最了解你的人。用得好了,她们是帮手,用得不好,就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你可别不当一回事,没心机地让她做了通房!”
女儿是自己生的,她的性子还不清楚?
不知为啥愣是对王爷不上心,旁人恨不得贴在王爷身上才好,她却巴不得把人往外推。
她在旁边瞅得心急如焚,生怕哪天她一个不高兴,直接把丫头推出去挡,那才是自掘坟墓!
“那也得王爷瞧得上她。”
据她观察,夏候烨从来没拿正眼瞧过绿柳,想来对相貌是不甚在意的。
不过,听说故去的睿王妃有绝世之姿,绿柳姿色再出众,怕也及不上王妃。
“这种事,怎么说得准?”孙姨娘不屑地撇撇嘴:“老爷也算是个正派的,还不是左一房,右一房地姨娘娶回来家?何况姑爷还是个王爷!”
舒沫不吭声了。
孙姨娘觑她一眼,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熠公子?”
熠公子温柔多情,清俊文雅,相比冷硬阴戾的睿王,确实更容易讨少女的欢心。
舒沫吓了一跳,叱道:“娘,你胡说什么呢?”
“这就好。”孙姨娘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重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你记住了,丫头没嫁人之前,她为了自个的前程,必得尽心尽力替你谋划,一旦她做了通房,就要跟你抢同一个男人。不论她之前再忠心,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她的儿女,也必需跟你争,跟你斗。”
这些话,想必在孙姨娘的脑子里盘算了许久了,说起来竟是滔滔不绝,把舒沫听得目瞪口呆。
细细品味其中的道理,表情渐渐认真起来。
孙姨娘定定地看着她:“我在候府冷眼看了这么多年,总算明白一个道理!贴身的丫头,是绝不能做通房的!哪怕你再有把握,再拿捏得她住,亦绝不能松这个口!娘别的不担心,就怕你心高气傲,不屑与小人争,到最后,被自己贴身的人捅一刀,吃了哑巴亏做不得声!”
“我晓得了……”舒沫点头。
这一晚,舒沫久久不能入睡。
这个时代,很多有女儿的大房和官宦人家都会在女儿出嫁前,挑些美貌又性子乖巧的丫头陪嫁过去,准备日后给姑爷做通房。
想的就是主仆齐心,拢住了男主人的心,不给外人可乘之机。
绿柳的心气和性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之所以一直放在身边,不能说完全没有在关键时刻把她推出去做通房,让自己脱身的想法。
这个心思,她自以为藏得很深,还是给孙姨娘瞧了出来。
今日这番肺腑之言,到底触动了舒沫。
厌恶也是一种情,虽然绿柳在她身边一直存了别样的心思。
相处了六年,彼此一起长大,见证了对方的成长和兑变,若为一个男人反目成仇……这个男人,还不被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喜欢,岂不是太可笑?
再想着,孙姨娘几乎句句不离孩子,而她如今也在为“怀孕”一事烦恼。
夏候烨与她闹翻之后,一直住在承运殿,没去任何一个姨娘的房中。
这显然,是要与她唱反调了。
明明是他有求于她,凭什么在她面前牛轰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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