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要上路的时候, 俩人难得产生了分歧。

　　起因是唐皇送的那匹白马，玄奘突然不想带它上路了，因为不久就能到五庄观遇见小白龙，与其让白马流浪野外，不如让它安心留在法门寺过安生日子。

　　悟空不同意：“你现在觉得到五庄观近, 走起来就知道远了, 到时候又腿疼脚麻起泡怎么办，不骑马骑我吗？”

　　玄奘想了想说：“也行。”

　　悟空要被他气死，还也行？！

　　玄奘笑着去拉他手：“我开玩笑, 我自己能走。说起来, 我总觉得这一世身体要轻便许多, 走两步都能飞起来似的, 昨天走了一整天, 也不觉得累, 所以暂时用不着马。”他捏捏自己的脸，“也没见着瘦啊。”

　　悟空瞧着他：“行李呢？行李也我挑？”

　　玄奘道：“也行。”

　　悟空又气又笑：“那你骑什么？”

　　……这倒是个问题。

　　最后还是把马带上了, 毕竟行李不少。

　　离开法门寺, 环境便荒凉起来，很少见到人烟，毕竟再走两三日, 就是大唐边界了，玄奘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能走, 一路都踏踏实实, 没上一次马, 只中午午饭时休息了一下，果然健步如飞，半声苦都没叫。

　　正是初秋时分，荷叶残败，夏花凋零，倒是枫叶如火，同傍晚的落霞相应和，红得无边无际，一行大雁闯入这红艳的场景中，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后逐渐化成黑点消失在天边，悟空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他，前方长路漫漫，天际相接，仿佛可以一直走到世界尽头。

　　他时不时回头看看马：“是有点碍事。”

　　玄奘说：“还是有用的，不然行李往哪儿放？”

　　俩人对视一番，都笑起来。

　　悟空突然停下脚步，放开缰绳和玄奘的手，将他拦腰横抱，还颠了两下，似乎在试重量，玄奘脸顿时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结结巴巴道：“做、做什么？天都快黑了，还要赶路呢。”

　　“试试，想什么呢。”悟空笑，“怎么觉得轻了许多。”

　　玄奘道：“是罢？我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一样。”

　　然而顺着手臂摸上去，明明还是肉体凡胎。

　　悟空将他放下，见天色已晚，道：“先找个地方歇一晚。”

　　俩人找了附近的猎户家借宿一晚，夜里玄奘依然挑灯缝衣服，橘黄的灯光将人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感，愈发显得肌骨通透，别有一番韵味，悟空看着他，心思却在别处，过了一会儿开口问：“师父，你成佛了，你知道么？”

　　“什么？”玄奘抬起头，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一脸茫然，“什么时候的事？”

　　“你死之后。”

　　玄奘：“……不知道。”

　　悟空便将那日之事说与他听，现在想起来还是冷汗直冒，忍不住抓住他的手确定失而复得了，皱眉道：“现在想想，那日你浴火，更像是场涅槃，也影响到了这一世，导致身体出了变化，可我摸上去还是凡胎，所以你现在到底是佛，还是凡人？”

　　玄奘更是闹不清楚：“可能只是精神上得到了升华，阴火烧的是我的身，没有影响到魂魄。”即便已经到过雷音寺，见过如来佛祖，得到佛旨，成佛对于他来说还是很渺远，他内心的自己依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和尚，毕生愿望是普度众生，天下安康，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这个愿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俩人探讨了一会儿，并未得到个结果，眼看夜越来越深，悟空怕他熬坏眼睛，便催他睡下，自己闲来无事，到外面探路，顺道清一清遇上的妖魔鬼怪，好让路顺畅些。

　　又走了俩日便出了大唐边界，行至一山岭间，玄奘故地重游，再走一遭，除了感慨之余还有几分兴奋，自信满满地跟悟空传授经验：“这里有个妖怪窝，有两个大王，一个熊精，一个老虎精，上一世吃了我两个随从，还是太白金星降世救我出坑。”

　　悟空含笑望着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漫不经心地应着，一面提醒他：“当心脚下。”

　　山岭崎岖，草木繁杂，上一世攀爬得艰难，这次却如履平地，玄奘低头看路，指着一处被树枝掩埋着的地方道：“我记得这里有个陷阱，当时就是掉到坑的，你注意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远远绕开走另一边。

　　“扑通——”

　　玄奘：“……没想到陷阱不止一个。”

　　马由悟空牵着，幸免于难，一猴一马在上面俯视他。

　　悟空：“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奘无奈：“快别笑了，救我上去……奇怪，这次怎么没妖怪要抓我？”

　　悟空笑着跳下坑将他抱上来：“有妖怪抓你怕，没有妖怪抓还不适应了么？”

　　玄奘道：“也不是，就是很奇怪，那些妖怪呢？”

　　悟空这才道：“前两日你睡觉的时候，我出来闲逛顺手清掉了。”

　　玄奘一呆：“你怎么不告诉我？”

　　悟空道：“我只想一些山野小妖罢了，没必要还告诉你一声，哪知是你老相识，还惦记着人家。”

　　那不是因为是遇到的第一波妖怪嘛。

　　玄奘摆摆手；“好罢好罢，这两个妖怪在此间不知吃了多少行人，我们继续走罢，快到五行山了。那边有个猎户，名叫刘伯钦，曾经救过我，与我有恩，我们去他家住一晚，替他家人超度一番。”

　　俩人继续往前走，沿途着实凄凉，只有偶尔能见到兔子山雀之类的小兽飞鸟，玄奘都怀疑自己走错路了：“上回来全是豺狼虎豹，这次怎么一只都没见到？你连野兽都驱赶了么？”

　　悟空道：“哪里用我赶，他们嗅到我的气息，自己就躲起来了。”

　　正说着，他们看见一个猎户独自站在山头，背影看上去格外孤独落寞。

　　“那便是伯钦。”玄奘欣喜地上前问，“施主，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是在等什么人么？”

　　刘伯钦转过来，见是个和尚，忙竖掌回礼道：“小师父，我并非在等人，而是在等猎物，说来奇怪，平日这山上猎物一大堆，这两天却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我家的生计可如何是好。”

　　玄奘笑得有些尴尬：“可能，可能最近有大妖怪出没，飞禽走兽不敢出头。”

　　话音刚落，那边灌木丛里晃动起来，随后从里面钻出来一头斑斓大虫，迈着不情不愿的步子朝刘伯钦走来。

　　刘伯钦欣喜，大喝一声：“师父莫怕，今日生计来了，且看我会一会它。”

　　大虫应声倒地，半点反抗都无，一钢叉下去脑浆鲜血溅了满地。

　　刘伯钦：“……”

　　玄奘忙背过身去，口念“阿弥陀佛”。

　　刘伯钦挠挠头：“原来我这么神勇！”

　　晚上宿在刘伯钦家，照旧超度一番，别无异样，玄奘这才放心下来，看来还是照着上一世的路子走，早晨跟悟空道：“很快就要到两界山啦。”

　　那是他们初遇的地方，俩人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激动，步子都加快不少。

　　刘伯钦执意要送他们走一段路程以表感激：“两位师父，前方就是我大唐边界了，往西去便是鞑靼人的地盘，鞑靼人野蛮的很，两位要小心啊。”

　　玄奘笑道：“多谢关心，我大徒弟武艺高强，倒是没有这方面烦恼。”

　　悟空：“山呢？！五行山呢？！”

　　玄奘：“？？？”

　　他往前望过去，曾经横着一座大山的地方现在空荡荡一片，甚至还有异族打扮的人在晃荡。

　　两个人都震惊了，不敢相信如此有代表纪念意义的地方说没就没了！

　　玄奘回头问刘伯钦：“这里的山呢？！”

　　“山？什么山？”刘伯钦茫然脸，“这里一直都是平地，从来没有过山啊。”

　　玄奘惊呆了。

　　悟空一拍脑袋：“傻了，这一世又没有闹天宫，如来不压我，哪来的山。”

　　俩人都沉默了，太过激动导致智商都变低了。

　　因为此事俩人心情都有些低落，过了两天悟空的衣裳做好换上了，才重新快活起来。

　　玄奘也很高兴：“马上就能见到八戒啦，我真想他。”

　　悟空顿时黑了脸：“你想他干什么？他现在估计快活的很。”

　　玄奘笑眯眯安抚他：“我谁都想，不过最想你。”

　　悟空还没有听过他说情话，心头一跳，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嗯”了一声，见四下无人，将他顺势按在休息的榕树下，俯身吻他。

　　玄奘：“？！！”

　　实在太猝不及防，他只能完完全全承受，被亲得浑身发软，只能挂在悟空身上。

　　榕树投下一片阴凉缓解了这份燥热。

　　一吻过后，悟空还有些意犹未尽，细细碎碎亲他的脸，忍不住揉了揉他柔韧的腰，玄奘腿一软，差点没站住，小声问他：“干嘛……”

　　“乘八戒不在先亲够本，他贼烦。”

　　等有了第三个人，肯定就不能这么亲昵了，即便知道他们的关系。

　　他说着又亲了上来，玄奘只好闭上眼，试图回应，被悟空察觉，显然受到了刺激，加深了这个吻。

　　玄奘迷迷糊糊觉得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着自己的大腿，难受得很，便本能去摸想挪开，哪知悟空直接炸毛，放开他跳了起来：“你摸哪儿？！”

　　玄奘委屈，不明白他怎么就炸了：“你尾巴硌到我了，我想拿开来着。”

　　悟空：“……哦，那对不起，没有控制住。”

　　他的兴致消退，牵起马问玄奘：“休息好了么？上路？”

　　玄奘“嗯”了一声，跟在他后面问：“为什么尾巴会变那么硬？我记得……”

　　悟空凶巴巴打断他：“不许问。”

　　“哦……”

　　他每次亲玄奘的时候反应都会很大，简直用尽了平生意志忍耐，然而玄奘依旧软趴趴的毫无反应，也不知是不通晓生理知识还是并没有感觉，或许平时跟他接吻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罢了。

　　这让他多少有些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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