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重回高老庄
他们是在高家田地里见到八戒的, 这回他换了一身庄稼汉的打扮,幻化的人形也是五大三粗,老实憨厚的模样,在用他的九齿钉耙犁地。
故人相见,泪眼汪汪, 八戒本想抱一下玄奘, 被悟空一瞪,只好悻悻缩回手,委委屈屈跟玄奘哭诉:“师父, 终于又见着你了, 真好, 你还记得我吗?在你小的时候, 我们见过的。”
“当然记得, 八戒。”玄奘含笑望着他, 将金蝉子的事又说了一遍。
八戒听完也是一呆,哭完又笑, 感慨道:“真是天意!”
玄奘问:“八戒, 你也等了一个轮回么?”他看着八戒,这回倒是轻易看到了他的因果。
“我没有等,我是进入轮回的。”八戒道, “只有大师兄才真正受苦了,师父你一定要好好怜惜他。”说完看了悟空一眼, 意思是“看吧我帮你说好话了你要对我好一点不要老是打我”。
悟空沉吟:“那看来这一次, 除了凡人, 大家都记得上一个轮回的。”
“不一定。”八戒道,“其实本来我是不记得的,不过上一世元虚给过我一样东西,装的是他的精魄,一直被我带在身上,这一世我上天庭后,那东西跟我融为一体了,也唤醒了我前世记忆。”他顿了顿,垂下眼睑,似乎有什么心事。
玄奘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问,悟空正要开口,便见田埂上袅袅婷婷走来一个身姿婀娜的姑娘,穿着水红色的衣衫,大中午的日头正大,便戴了一顶帷帽遮挡太阳,走近停住脚步,手指轻轻挑开一点薄纱,露出半面容颜,半遮半掩最是动人,娇滴滴脆生生地朝八戒喊:“朱哥哥,中午了,快歇歇罢,午饭已经备好了。”
看到人,俩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玄奘道:“真君还是如此关心你,不过你怎得又变成这般模样?真君口味换了么?还让你下地干活?”
悟空笑得直打跌:“哈哈哈哈朱哥哥!元虚是失忆了吗哈哈哈哈哈!”
八戒不作声了,脸憋得发紫,沉默着收起钉耙往田埂上走。
那姑娘见田里还有两个人,“咦”了一声,问:“朱哥哥,这两位是?”
八戒叹了口气:“这位便是我平日跟你提起的大唐圣僧,我的师父唐三藏唐长老。”
玄奘趁机小声跟悟空讨论:“你有没有觉得怪怪的,真君好像变矮了,矮了好多。”
悟空道:“是挺怪,也变柔了,看那身段,走路姿势,你不说还真看不出来是个男的,他该不会真的投了女胎罢?”
八戒:“旁边那个笑得龇牙咧嘴浑身长毛的妖怪就是我的大师兄,虽然他长得吓人,但还是挺孝顺师父的。”
悟空:“???”
姑娘笑道:“原来如此,早听朱哥哥念叨二位了,如今才得见真颜,快请到屋里坐去。”
玄奘忙还了礼,同她说了几句话,只觉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跟他所接触过的元虚真君相差十万八千里。
等进了高家,见了高太公,水足饭饱后,八戒跟高太公和他女儿说:“看,我师父真的来了,我没有骗你罢,我是要跟他做和尚去的,这便要走,没法娶妻生子。”
高太公为难道:“这……这可如何是好?”转向女儿,“你看,人家既然无心,要不就算了吧,咱另找好的。”
翠兰以袖掩面“呜呜”哭起来,也不说话,八戒好一顿劝,才把人劝回屋,衣服都不换,就招呼师父师兄:“走罢走罢,咱们赶紧取经修得正果去,别耽搁啦。”
玄奘的目光从翠兰身上挪开,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八戒难得忧愁一次,叹气道:“能怎么回事儿,他没跟我下凡,这是实打实的翠兰,高太公的三姑娘,我下凡投胎,想着要遇见你们,便变成个庄稼汉在他家打工,哪知这姑娘见我老实能干,要招我为上门女婿,我都拒绝好多次了,说我是要当和尚的,不会娶老婆,她就是不信,死活赖上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宿命……我还不敢换地方,怕一换地方你们就找不到我了。现在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咱们马上就走——师父要休息两天么?”
玄奘摇头:“不用,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走罢。”
悟空比玄奘直接,问:“那元虚呢?”
果然八戒低头:“他把他的精魄给我,自己完全忘了从前的事,他根本就不记得我了。”他吸吸鼻子,“我倒是想着跟他从头来过,每一步都按照上一世的来,可他像没了七情六欲似的,对我异常冷漠,连跟我说话都像是赏赐,我跟他,这辈子怕是无望了。”
玄奘皱皱眉,想起幼年见到他的时候,明明还是意气风发的书生样:“我记得小时候,你不是要叫你对象嘛?难道不是……”
八戒笑眯眯道:“是啊,我下凡投胎的时候,他终于理过我一次,给了我个宝物,让我有难就联系他,其实他心里还是有的嘛。不过,”他摸摸鼻子,话锋一转,“虽然这回我跟嫦娥和好了,她没有害我,可我下凡投胎的时候,没有把握好,还是投到了野猪胎里。我跟他说我投错胎后,他就再也没有理过我了。”
玄奘和悟空:“……”
真是命。
“不过也好。”八戒见他们神色恹恹,强颜欢笑道,“他不理我就不理我,我已经想通了,他没有我,单纯当他的真君,反而过得更好,我的愿望不过是希望他好好的,既然如此,能不能在一起也无所谓了,我也能收敛心思,跟师父好好取经,等这事儿弄完之后,就跟师父回长安剃度,老老实实当个和尚,师父去哪里讲经我就跟去哪里,师父成佛,我就当他的随侍使者伺候他,师父,我可是赖上你了,你不能不管我。”
悟空扬唇一笑,有说不出的得意:“你想得美,师父跟我说好了,要跟我归隐山林的。”
玄奘:“还没有达成一致,我还要回长安……”
八戒:“???几个意思???师父,你不能偏心!”
玄奘有点不好意思:“一起,一起。”
八戒眉开眼笑:“好好好,咱们一起归隐山林。”
悟空:“???你试试?”
八戒仗着有玄奘护着他:“试试就试试。”
悟空往玄奘脸上亲了一口:“你再试试。”
八戒:“??????”
他目瞪口呆,立马说不出话来了。
玄奘捂住脸,不知道该怎么说,半天憋出一句:“这个,在外面,不大好,为师还是个和尚,……”
“啊啊啊啊啊!”八戒抓狂,满屋子乱窜,最后屋子也关不住他,跑外面宽阔的稻场上转圈跑,要不是有人看着,恨不得化成原形。
悟空跟玄奘说:“现在见过猪跑了么?虽然外貌还是人,但形态具备。”
玄奘:“……”
八戒跑完几百圈,终于冷静下来,捂住胸口颤抖着指向悟空:“你下手了!你居然真的下手了!师父居然还答应了!你还我冰清玉洁神圣不可玷污的师父!”
虽然之前他一直盼着悟空能心想事成,可是真成了他还是有种圣物被玷污的荒谬感:“师父怎么就答应了呢?你不再是我大师兄了,你不配。”
悟空道:“你可以叫师爹。”
八戒:“……你闭嘴啊啊啊啊啊!”
他再次受到刺激,继续绕稻场疯跑。
玄奘跟悟空只好看着他跑,期间悟空还去给玄奘讨了把伞帮他打着,怕他晒到。
八戒再次冷静下来,眼巴巴望着玄奘:“师父,你要跟他还俗么?!”
玄奘沉吟:“这些琐事,等正事忙完后再商量,毕竟结局还是未知数,我跟悟空现在,也只是且珍惜时光。”
八戒不住叹气,真真是风水轮流转。
“罢了罢了,我还是很高兴的。”八戒摆摆手,“先上路吧,前面过了那座山,我们去找悟净,他在山那边的一个镇里。就是师兄当初偷马的那个镇。”
悟空:“?怎么说话的?师爹什么时候偷马了?那是人家自愿送给你师爹的,怎么能叫偷呢?你就这么不尊重长辈?”
八戒忍无可忍:“我跟你说你不要得寸进尺!师父不发话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当师兄!”
悟空笑笑:“行,师爹大度,不跟你这小辈计较。”
八戒抓狂:“师父你看看他那样!你就不想打他吗!”
玄奘含笑望着他们吵闹,又当和事佬调解,一直闹到太阳下去才消停,今日恐怕是赶不了路了,只得在高老庄住了一宿,又陪高太公说了许久话,直到愿意放八戒走。
这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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