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一夜无梦, 翌日却被窗外的鼎沸人声吵醒, 屋里只有八戒靠在窗户边朝外看热闹，听到动静回头：“师父你醒了？”

　　“嗯。”玄奘准备洗漱, “外面是怎么如此吵闹？”

　　八戒兴致勃勃道：“我方才打听了，这里名叫祭赛国，是西域上邦大国, 年年享四夷朝贡, 不为他国家强盛，君主英明，只因他国中有一佛宝，正是我们昨天看到那放光的东西，昨夜不知哪里的妖邪觊觎，下了一场血雨，盗走了宝物, 现在举国大乱, 要找出那窃贼。”

　　玄奘闻言惊讶：“原来是佛宝，昨天还想着看个究竟, 不想有如此横祸。”他洗漱完也没有见到悟空和悟净, 忍不住问, “悟空和悟净呢？去抓妖邪了吗？”

　　八戒想了想道：“差不多吧，昨夜那血雨之后, 三太子也不见了, 大师兄担心他被掳走, 便去查查。”

　　他神情轻松, 应该没有大碍。

　　倒是现在的妖怪唐僧肉都不稀罕了，反而去招惹三太子。

　　祭赛国上下一片混乱，人心惶惶，尤其王城附近，戒备无比森严，玄奘从窗户往外看，街上行人都被控制起来了，官兵在挨家挨户搜查。

　　这会子去王城倒换关文，恐生事端，又怕妖魔浑水摸鱼，声东击西，玄奘便先在屋里念书消遣，等两个徒弟回来。

　　他念书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夕阳西下远山寺院中传来的杳杳暮钟声，二徒弟用手肘撑着头，半眯着眼睛，觉得有安眠的奇效。

　　然而没念两句，粗暴的敲门声便响起，八戒问了一句“谁啊”，正要起身去开门，对方已经不耐烦撞开，几个官兵闯了进来：“都别动！查人！”

　　玄奘忙放下书相迎，竖掌念了声佛：“贫僧乃东土……”

　　“佛宝丢失，一定是和尚偷的！带走！”

　　玄奘：“……”

　　老老实实坐着也能天降大锅？

　　* * *

　　等到了王城中，玄奘才发现不是针对自己的，几乎全国上下的和尚都被抓了过来，那些士兵见他举止从容，气度不凡，又是异邦容貌，反倒是没敢太过粗鲁，让他自行站在一边。

　　和尚们被赶到一个官院中，神色仓皇，被官兵们看守，似乎在等待什么，玄奘跟八戒站的离他们稍远，低声交谈着。

　　“好好搜一搜。”一个四十上下的官员走了进来，官兵立刻安静下来，“这些和尚最会邪门歪道，保不齐贪佛宝，制造怪象盗了去。金光寺的那批最有监守自盗的可能，都送给陛下定夺。”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每一个和尚，最后在玄奘那张异邦脸上停留，并大步走过来：“这和尚，你不像是本地人。”

　　玄奘竖掌念佛：“贫僧来自东土大唐，前往西天拜佛求经，途经贵国歇脚，昨日才到。”

　　那官员闻言盯住他：“那东土大唐离我国何等遥远，你这和尚如何而来？定是有邪术在身，昨日见佛宝起了贪念，这才施法据为己有！”

　　“施主。”玄奘哭笑不得，耐心道，“贫僧对贵国佛宝委实不知情，刚巧小徒有些捉妖手段，不嫌弃的话，愿为贵国出一份力……”

　　“你徒弟还有手段？！果然如此！”

　　玄奘：“……”

　　他做了个手势，周遭士兵围了上来，八戒拽住师父的袖子准备带他腾云离开，不想外面进来一个文员打扮的人：“将军！将军！”

　　他小跑过来，朝将军耳语几句，将军神色摇摆不定，抬抬下巴示意玄奘：“是这个吗？”

　　那人扫了四周，对着玄奘看了又看：“应该是了，就这么一个异邦和尚。”

　　将军神色和缓，态度大变：“方才不知是东土圣僧，失礼了，我们陛下有请。”

　　玄奘虽然心里奇怪他的转变，自己在西域异国还有名望，面上没有显露什么，跟着他去了王宫。

　　等到了朝堂上，他才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那被国王奉为上宾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两个徒弟，堂下更是跪着两个被锁链捆起来的妖怪。

　　想来悟空他们去寻三太子的途中正巧遇到了那盗佛宝的妖怪，顺手解决了，交给国王。

　　他照例同国王行完礼，客套一番，倒换了关文，在国王赐的御座上坐下，目光正对上悟空的，便悄悄朝他比了个“三”的手势，意在问他三太子的下落。

　　悟空摇摇头，表示没有找到。

　　玄奘的心提了起来，看来三太子不是被偷佛宝的妖怪抓走的，那他是去哪里了？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

　　国王道：“神仙，圣僧已经请来，那佛宝……”

　　悟空不慌不忙，起身道：“既然我师父平安，我也就放心了，还望陛下好好照顾我师父，别让他渴着饿着累着，我晚些便回来。”

　　国王道：“那是自然。”

　　悟空便扯起八戒，又拽了只妖怪：“走。”

　　八戒嘟囔：“怎么又成我了。”

　　悟空道：“你水性更胜一筹。”

　　师兄弟二人自腾云而去不提，满朝文武见状无不惊叹，遇到了真神仙。

　　那堂下另一只妖怪还在跪着，有人请示如何处置，国王摆摆手：“关起来，看着心烦。”

　　玄奘朝那妖怪望去，只见那妖鱼头人身，面貌委实可怖，想来是个水族，正巧抬头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之际，玄奘竟然从那双小鱼眼中看出乞求可怜以及……欲言又止。

　　他想跟自己说话。

　　玄奘心里一动。

　　他同国王说了会儿闲话，得知悟空是从天而降的，将这两只妖怪扔在他面前，说是这俩妖怪的主子偷了佛宝，让他把和尚放了，要是他来自东土大唐的圣僧师父受了半点委屈，就带着妖怪离开，他们的佛宝也别想被找到了。

　　玄奘听得直憋笑，面上还得维持大国高僧风范。

　　那国王对他们腾云驾雾的手段很是感兴趣，对着玄奘问个不停：“圣僧有如此高徒，想必也法力无边，可否传授寡人一二？”

　　玄奘竖掌道：“实不相瞒，贫僧这三位徒弟，都是路上收的，本身已经修行多年，跟贫僧毫无关系，贫僧平庸无能，全靠三位徒弟保着才得以西行。”

　　国王顿时对他失去了兴趣，敷衍了两句，便要他去休息。

　　玄奘惦记着那妖怪，向国王申请看看那妖怪，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国王道：“高徒也没问出什么，圣僧还有什么办法？”

　　悟净闷声道：“我师父可以感化他，一路上感化了不少妖怪，还有他亲自剃度遁入空门的。”

　　国王看他的眼神又不一样了，邀请他看过妖怪后继续聊聊。

　　***

　　那鱼妖被关押在水牢里，穿了琵琶骨，吊在木头架子上，半个身子淹在水里，上半身破破烂烂，满是长条血痕，看样子受了不少皮肉之苦，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瞧见玄奘咧嘴一笑：“这位一定就是奉菩萨之令去西天取真经的大唐圣僧了。”

　　看守得了旨令，暂且退下。

　　玄奘同他隔笼相望：“正是。你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鱼妖答非所问：“圣僧且听我说。这祭赛国东南处有一潭水，名曰碧波，我正是那碧波潭中一鲇鱼妖，名唤奔波儿灞。我这碧波潭看着虽不比四海五湖，也是五脏俱全。我主上名为万圣龙王，有个娇滴滴的女儿，一家原本和睦生活，不惹凡事。哪知我们公主到了婚嫁年龄，招来一驸马，名唤九头，自是神通广大，样貌出众，理应夫妻美满，相敬如宾。”

　　玄奘默念了几遍他的名字，忖道：“莫非这位九头驸马有什么不妥之处？”

　　奔波儿灞道：“正是，我那碧波潭虽小，公主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知书达礼，温柔贤惠，自有公主的气度，可这驸马除了一身好本事和样貌，举止粗俗，言语放荡，三教九流朋友多不胜数，连着我们龙王也被带着教了许多低俗混事，甚至设法将金光寺佛宝盗走，品行恶劣至极，公主极为不喜，执意不嫁，甚至闹着要剃度皈依佛门。”

　　玄奘一愣：“莫非你是想让我为公主剃度？”这个他倒是有经验。

　　奔波儿灞道：“不是。我们公主遇人不淑，解婚约无门，心灰意冷，想要皈依佛门，这厮见劝阻不动，竟然大胆将公主囚禁起来！不准她擅自走动！”

　　玄奘点头：“这是过分了，婚姻乃你情我愿之事，怎能如此强迫呢？你是想让我救出公主？”

　　奔波儿灞道：“也不是。就算一时救出公主，让她重获自由之身，但尚且有父母之命，她不敢违抗，等圣僧离开，公主依然要落入虎口。”

　　玄奘道：“你是想让我赶走驸马，劝说龙王解除婚约？”这是他们家事，擅自插手似乎不妥，然而这九头盗走佛宝，悟空是不会不管的。

　　奔波儿灞道：“也不是，我就是想问一下圣僧，那昔日纵火烧明珠的西海龙王三太子，可是随你一同取经来了？怎么没有见到他？”

　　玄奘：“……？”

　　这个跨度似乎有点大啊，为什么又问上三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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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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