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伯府已得知永宁侯府与温府的亲事既定, 其余的几乎在同一时间段得知了消息，消息隐秘发酵着。

　　这在街头巷尾，茶舍酒楼中，自然是比不上书院或是科举的红榜公布或是什么轰动大事的发生, 虽讨论的起劲，至少看起来要比一些世家与官吏人家更为关心，而谁知, 此事较为沉默的, 才是最为汹涌澎湃的。

　　这事太大了。

　　朝中各大关系如此错综复杂, 师生之间, 老乡之间等等都有着种种的关系牵扯，自此形成了不同的派别与团体，关系也有亲疏，首当其中则是姻亲, 这一事已铁板钉钉，那许多事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一时之间，不知多少家灯火摇曳, 直至东方之既白。

　　外头暗流涌动，温府里, 至少温菀的院子里是无比祥和的。

　　姜氏来了好一会儿了, 拉着温菀说着话。

　　“……赵老太太说了好多话, 临走时, 还让我给你带话, 让你啊, 一切都放宽心，虽是与之前说的不一样，但眼下也会安排好的。”

　　温菀听着，脑海里都能出现赵老太太慈祥的音貌，她说放宽心，那自然不会有什么差错，笑了笑：“我听娘亲和老太太的。只是……”温菀顿了顿，问道：“之前大家都选择瞒了下来，现在倒是都知晓了，那亲迎的日子……娘亲可知道？虽然还未到征期的日子，但娘亲与老太太应该有所商量吧？”

　　她猜想着，此时定帖已好，那纳征的一些日子，也不会太远，可她不确定，还是要问问。

　　姜氏回道：“刚要与你说呢。这事儿呢，其实你被救回来后的没几日，老太太就送贴上门了，我与她谈了好些时候，才定了下来……今日这定帖送来的日子也是那时便谈好的。我本想着……留你一年，再留一年最好了，再不济，至少结业试好了，娘亲再准备你的出嫁事宜……”

　　姜氏说着，眼眶渐渐红了。

　　养到这般大的孩子，更是她付出心力最大的，没想到一晃眼，就要出嫁了，当母亲的，又哪里舍得？

　　姜氏只要一想到这档子事，是百感交集，说不出的滋味。

　　温菀听得眼睛酸涩，心口涨涨的，喉咙里似乎堵着些什么，张了张嘴巴想开口安慰几声，第一个字刚吐出，泪水已经下来了，连忙偏头，掩盖着。

　　姜氏瞧着心疼，想着现下两个人抱着一块儿哭了，接下来的日子又该怎么过，这亲迎的时候还有的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边想边替温菀擦了泪，因方才泪意上来，声音微有些沙哑道：“莞儿乖。听娘与你好好说。本想着结业试后，老太太那边却觉着，日子越近是越好。一是外面传言太多，虽不伤身但伤心，靖安伯府的人甚至还那般欺压上门，传出去的话真真是没有一点道理……老太太说，这时定亲的事公之于众，于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二是之前是因着永宁侯府于党争中搅和得太深，怕温府引火烧身，更是怕你太受关注，这次的掳人与这个哪里又是没有一点关系的？说是现在较之前，局势稳定了不少，趁真正混乱之前，早些嫁过去，自然保护得更加到位。”

　　其余的倒还好，真正打动姜氏的是最后一点，这次菀姐儿的事让她连着做了几天噩梦，梦里什么结果都有，却没有一个是善终的，每每惊醒，醒来一身冷汗，之后也很难入睡，满满的伤心与自责，杂揉着。

　　这嫁过去，至少赵珣是护得住的，之前的那档子事应该是不会再发生了。

　　姜氏继续道：“日子大概定在明年开印之前。很多事往好处想，倒还好了，侯府离我们府谈不上近，但也不到半天的路程，老太太又是好说话的，碰上个不讲人情的人家，待你出嫁后，回府的日子都少。”

　　温菀听到日期后，愣道：“明年开印之前？”

　　明年开印之前，那最晚都是年假的时候，离现在最多不过五个月，她没想到这日子定的这么快，虽有预想到会不会定在明年初春前，也就是她结业试之前，但不过也是个猜想，事实真是如此，少不得几分吃惊。

　　“说是那时候有个很好的黄道吉日，又想着让你早些进府。不过说要问问你的想法，今日走时也谈到了此事，你若觉着不好，那我们再定便是了。”

　　温菀沉默了一会儿，继而余光往自个儿书房那头瞥了一眼，神色渐渐缓了下来，笑容愈来愈轻松：“没什么不好的。我听娘亲与老太太的，这都是迟早的事。”

　　姜氏抚了抚温菀的发，轻轻道：“好。那我回头便回了老太太。说来这按着规矩，一月后，我家与永宁侯府还要有一次相见，不过他们侯府人不多，那时我便与老太太见一面。主要是你与赵珣。”

　　这许许多多的规矩自然与现代不同，这一次见面是定帖送后的两亲相见，新人相见，中意或不中意，都有个说法。

　　“插钗礼？”温菀有所了解，但不如姜氏熟悉。

　　“中意，那便是插钗；若不中意，那便要送上彩缎来压惊，”姜氏说道，“不过啊，后者那也是少数。这都已过了定帖，又怎会轻易反悔呢？不过都是走个流程罢了。”

　　温菀笑笑：“娘亲说的是。”

　　“这天色也不早了，”姜氏往窗杦外看了一眼，起身道，“你早些睡。”又对一旁的拂冬叮嘱道，“别让姑娘看书看太晚了。”

　　拂冬虽然想应着，可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太太叮嘱的话，若说其他的事，姑娘都是好说话的，可唯独这件事情是回应不了，特别是最近几日，成堆成堆的书籍从府里的藏书地儿拿过来，若仅仅看了倒还好些，可不仅看，每一本也不知在抄写注释什么，那支笔从早到晚都未停过。

　　她提醒了几声后，姑娘虽然有所回应，可还是一股脑儿沉浸进去了，再次提醒，抬眼看她时，一脸迷茫无助样，她实在是不忍心了。

　　“娘亲还是不要同拂冬说此事了，我一般都是趁她们睡了偷偷在被窝看。”温菀摸了摸拂冬的发，笑了笑，继而随着姜氏一道出了房门。

　　姜氏停住了脚步：“菀姐儿，注意你的眼睛。这熬坏了眼睛，想治都没法治。你姨外祖母当年仗着自己年纪轻眼睛好，天黑了点着小灯做女红，这如今连有强光的地儿都去不了，屋里常年都拿帘子遮着。”

　　温菀边应着边送姜氏到院子里，后听到‘女红’二字，笑道：“说到女红，娘亲可能需要给我请个女红师父来。”

　　姜氏一听这话，‘哎呀’了声：“差点忘了这事！瞧我这记性！”

　　菀姐儿自幼疾病缠身，姜氏都怕养不活，又哪里会让她学做什么女红刺绣这等劳力伤身的事，后来身子渐渐好了，但书院学业繁忙，也没让菀姐儿学着做着。可即将出阁，一点针线女红不会太说不过去，这出阁时，还是要带些绣品压箱底的。

　　“明日，明日娘给你选个好的女红师父来。”姜氏强调道。

　　二人又说了些会儿，待姜氏走后，温菀正想回房，却想起了什么，往书房那儿走了过去，进书房后，看到书案上堆满的文稿，不知怎的，心里忽然安心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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