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侍官韩悦,和娄孝真同龄,是娄延寿帐下幕僚韩文渊的儿子。他虽然年纪轻轻,但武艺高强、勇敢聪慧,是娄孝真身边最受器重的侍官。
月过中天,韩悦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悄悄出了寝帐。他先绕过西面几排营房,然后又转过一座被风化成土墩的高塔,最后来到关押犯人的监牢。
这巫兵寨的牢房建的很有“特色”,既没有屋顶也没有围墙,而是一个巨大的深坑。犯人就这么被扔在坑里,身下没有半张席,头上没有半片瓦。如果碰上冬天,每过一个夜晚,坑里的人就是在同寒冷抢命;如果碰上下雨,那就只能泡在泥水里,连睡觉都只好站着……“幸运”的是,这儿的犯人们通常都关不太久,因为他们很快就会被提出去喂狼的。
巫兵寨没有什么正规法令,这儿的规矩全凭乞元陀的喜好来定,夜巡方面也是这样,驰懈的形同于无。至于这个“监牢”,白天还有几个岗哨,天黑后大家就去喝酒了,深坑周围只空点着几盏火把。大概他们根本就不觉得会有人敢来这儿捣乱,更不用担心有人逃跑。因为一到夜里,兵寨外到处都是饥饿的狼群,出去就等于送死。
韩悦绕着深坑的护栏转了一圈,往下面仔细看,涌上来的气味让他忍不住皱紧眉。有两个人躺在坑底,看到他出现,慢慢坐了起来。这两人浑身脏污不堪,头发蓬乱。韩悦拿起火把丢下去,照亮了两张冷漠的脸——他们都很年轻,并不是今天那个所谓的刘宋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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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悦离开“监牢”,来到一处高地,朝四周张望了一番,北面将营那座高高的柴塔突兀地矗立着。韩悦心想,如果自己是乞元陀,想要背着人做点什么,那柴塔应该是个好去处。想到这儿,他觉得不如冒个险,去柴塔上看看。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军帐后闪过。
韩悦伏下身,静静等着,他觉得这个黑影鬼鬼祟祟,不像是兵寨里的人。过了一会儿,附近有什么东西被碰到了,他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那个黑影又是一闪。韩悦屏住呼吸,他悄悄把武器抽出来。
月光明亮,黑暗的地方越发显得黑暗,那个家伙很敏捷,脚步也轻,韩悦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再发现他的行踪。
他轻手轻脚地从高地上下来,刚走到一处阴影里,就隐约听到背后有奇怪的动静,他仔细判断声音的来源,像是从关押犯人的深坑处传来的。韩悦立刻返身回去。
果然,深坑边缘站着一个人,正把一根攀绳往坑底放。一个犯人抓住绳子,慢慢往上爬。
韩悦握紧武器,悄悄绕到那人背后,准备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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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青飏坐在深坑附近的古塔上,两条腿垂着,手里拿着一壶酒。今天晚上可真热闹啊,他心里暗暗想,同时也后悔自己喝了酒,这样有点不方便搀和,因为身上的酒气会暴露自己。
那个韩悦太过自信了,他应该先去叫人的。
“真是个被捧坏的公子哥,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输吧。”颜青飏喝了口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这个来劫狱的家伙不但胆子大,功夫也很是了得,韩悦不但没能把他制伏,反倒渐渐处了下风。过了片刻,那个坑底的犯人也已经爬上来。颜青飏摇摇头,这下子韩悦怕是要吃苦头了,除非他喊人。
“有人袭营!”韩悦支撑不住,果然大喊起来。
一些军帐传出动静,有人抄着武器往这边来了。可惜跑来帮忙的都是些草包,还没怎么交手就被那个劫狱的黑衣人砍翻。虽然很快又来了几个帮手,但第二个犯人也已经从坑底爬上来,那犯人捡起一把武器就加入了战斗。
颜青飏逐渐看出来了,被围着的这三个家伙绝不是普通人,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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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有两个的鲜卑教众上了乞元陀的柴塔,结果被铁穆勒和休屠堵个正着,这个塔被看的很严,普通教众没有得到指令是不允许进入的,因此他们自然是免不了一番盘问。那两个鲜卑人说是舍匐罗派他们来取法器,可没想到,舍匐罗正好上来找法器……他俩被拆穿后倒也老实,立刻承认自己赌钱欠了债,因此想偷点东西换钱。
至于事情调查的结果,和那两个鲜卑人说的完全一致,他们的确欠了别人不少钱,事发前一天还挨过债主的围殴。
按照祀魔教的规矩,普通教众偷窃,初犯的话要被砍掉一只手。可偏巧那天乞元陀心情不佳,频繁的失窃把他给烦透了,因此并没有给那两个鲜卑人行刑,而是直接下令把他们丢进深坑等着喂狼……
颜青飏现在意识到,这两个犯人绝不是真正的祀魔教众。难道这巫兵营里,不止他一个匿伏者吗?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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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也有巫兵营里的“驭兽者”,也就是那些能号令狼兵的家伙。哨音响起,有人打开了兵寨的门,放进了几十只狼!颜青飏暗暗为这三个人捏了把汗。
形势很快就被逆转,那三人一手拿着兵器,一手拿着火把,既要对付人又得对付狼,顷刻间,两个犯人便都挂了彩。其中一个大声道:“大人快走!别管我们了!”另一个也道:“我们不能都死在这儿,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黑衣人似乎心有不甘,但却也无可奈何,最终只能绝望地后退几步,转身逃走。
约有十几匹狼立刻尾随而去!
颜青飏心里暗自揣测了一番,最终,强烈的好奇心引着他悄悄溜下高塔。
他向深坑边缘看去,那两个犯人手里的火把被砍落,人顷刻就被狼群淹没了……颜青飏有点惋惜,但他知道这是注定的结局,即便自己出手,也对付不了这么多祀魔教众和狼群。他又看了看那黑衣人逃跑的方向,不禁为他着急,因为那一处是个死胡同。
颜青飏猛吸了口气,谁叫自己碰上了呢。总是眼睁睁这么看着,实在做不到,不如就想个办法,说不定能救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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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真就被逼到了绝境,这里是兵寨的西北角——修建的最用心的一处,高高的石砌围墙上还建了一人高的鹿角砦,这人本事再大也是出不去的。他背贴着墙角,拿着火把左右乱晃,但无奈那火把的火焰太弱,而围着他的狼太多,情势变得万分危急。
忽然,“啪”的一声,不知从哪儿扔过来一个酒壶,正好砸中为首那只狼的脑袋。那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砸懵了,它的眼睛流进了酒,难受地抖抖湿淋淋的被毛。其余狼一愣,看了看地上碎裂的酒壶,又朝酒壶飞来的方向看去。
——一只被点燃的火把在空中画了条明亮的弧线。“轰”一声,那只被浇湿的狼立刻烧着了,惨叫着冲向身后的同伴。其余狼乱作一团,有的掉头跑掉,有的居然攻击起同类来。
“嘿!”颜青飏看看四周无人,他冲那人喊了一声,“沿石墙往东!”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再往东就是将营了,那里可是乞元陀住的地方,这不是自投罗网么?但他目前的处境可没有选择,只能先听颜青飏的。他挥起剑砍翻了一只挡路的狼,朝东面跑去。这时候,那些乱作一团的畜生们反倒帮了他的忙,吸引了不少祀魔教众们的注意。
“这边!”快到将营时,颜青飏又出现了,他冲那人招了一下手,把他带到旁边的马厩里。
“把马粪涂在身上,尽量涂满。”颜青飏提醒她。
那人立刻明白了,马粪可以遮盖自己气味,迷惑追踪自己的狼群。
“你是谁?”那人一边捡起马粪搓在衣服和头上、脸上一边问道。
颜青飏一愣,原来对方是个女人。“你又是谁?”
女人答得异常痛快,“我叫檀敬。是朝廷秘使。”
“我叫颜青飏,草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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