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乞元陀他们三个人来到之前赵敏仁被关的猪圈里。
那儿只剩下一辆马车,和泥地里受到惊扰而乱跑的猪。
赵敏仁有点奇怪地往四周张望了一下,自己带的那些人都不见了。
“我的伙计呢?”他一眼瞥到了怪笑着的舍匐罗,立刻明白了。“你,你不是说过不会杀他们吗!”
“你记错了。我只说过,不会剁了他们。”
“那他们人呢?”
“四个年轻的现在是兵寨的奴隶了。三个老的全在那儿。”舍匐罗指了指猪圈一角。那里有一滩沾满污泥的烂布,周围的泥土全都被染成了红色。躺在一边酣睡的那些猪,个个都肚子滚圆。
赵敏仁怔怔地看着,心狂跳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远没有逃离危险呢。过了片刻,他结结巴巴地说:“为、为什么……”
“他们必须死。”乞元陀面无表情,“你也知道,我为魔尊办差,得罪过不少人,包括朝廷。我不想要别人知道我在这儿。你嘛,我是信任的,但他们不行。总有一天他们中的某个人会说出去,我不想那种事情发生。”乞元陀摸了摸光头,“我知道,你有胆量跑到这儿来,就不会是个有妇人之仁的家伙。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把鬼虱蛊藏在哪儿了?”
赵敏仁收回心绪,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都在马车壁板里,那是中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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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匐罗叫来两个士兵拆了马车,一共清理出七十枚褐色的小竹管。它们被整齐地码在托盘里。
“每根管子里三对,一共是四百二十只。”赵敏仁认真地对乞元陀说,“我向您要五十条缚魂蛊,而这些东西换来的钱够补偿您三到五倍了。”
“我要找人试一下。”舍匐罗拿起一支竹管看了看。
“你随意试,怎么试都行。我可以多住几天,等结果出来。”赵敏仁抿着嘴,像是一个骄傲又自信的老手艺人,正拿出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给主雇验看。
“把托盘先拿下去。”乞元陀吩咐道。然后他的脸上露出笑来,用手勾着赵敏仁的肩膀。“赵郎中饿了吧?走,我带你吃点东西。咱们吃饱了再详谈……”
“谁在那儿?”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乞元陀和舍匐罗都是一惊。乞元陀原本正勾着赵敏仁的肩膀,这时候手腕悄悄一翻,卡住了赵敏仁的脖子。
不远处三个人影走过来,是娄孝真。身后跟着的人,一个是他自己的侍从韩悦,一个是乞元陀的护卫官成律孤。
“原来是乞元法师,你们怎么在猪圈里?”娄孝真诧异地看着他们。
“我们白天抓到了几个刘宋的细作,正打算连夜审讯。”乞元陀把赵敏仁丢给了舍匐罗。
“原来是这样。”娄孝真点点头,“可一定要审清楚。”
“当然。”舍匐罗招呼旁边的卫兵,“把他带下去!”
“这马车怎么了?”娄孝真看着地上被拆成碎片的马车,只剩下两只完好的轮子。
舍匐罗面不改色地解释,“我怀疑他们在马车里藏了东西。您也知道,我们这儿地方偏僻,他很有可能画了路线图。”
“娄监军,我能问一下吗?”乞元陀看了一眼成律孤,“这么晚了,您为什么和我的护卫官在一起?”
“我正要和你说他呢。”娄孝真的眼睛亮了,“这个家伙,白天徒手抓住了我射出去的箭。这样的身手,我还是头一次见!”他滔滔不绝地说,“晚上我睡不着,本来想让侍从陪我走走,结果看到了你的这位护卫官,正逐一检查兵寨的营防。”娄孝真拍了下成律孤的肩膀,“说真的,比起你那些好勇斗狠的其他部下,这一位才是真正的军人。”
“您真有眼光。”乞元陀用手捻着胡须,脸上微微露出得意来,“成律孤以前的确是个军人,不但身手好而且尽职尽责。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已经救过我两回了,最近一次是上个月,那个家伙被我惩罚过……”
“你以前在哪位将军的帐下?”娄孝真对乞元陀怎么得救一点也不感兴趣,他专心致志地看向成律孤。
对方的脸色却忽然变了,“我曾在柔然呆过。”
“不要紧,娄监军不是外人。”乞元陀摆了下手,“我不就是个逃犯吗?娄帅依然给予我信任。”接着他就向娄孝真解释:“成律孤来之前效忠柔然副伏罗部,按照中原的官职来算,他也曾是位军主呢。”
“怪不得。”娄孝真重新打量了一眼成律孤。他心想,柔然副伏罗部的数万军队一年前刚被北魏歼灭,这个成律孤想必是个漏网之鱼,所以才不太愿意说出自己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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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营帐的路上,侍官韩悦问娄孝真:“主公,刚才我看到那个刘宋细作神色有点怪异,咱们不问问清楚吗?”
“是有点不对劲。而且他脸上身上都完好。”娄孝真说,“依着这帮人的秉性,真有细作,恐怕得先打个半死吧。”
“您也觉得有问题?那为什么不拆穿他们?”
“首先,这是一帮亡命徒,尤其是乞元陀,你永远摸不清他心里下一刻想什么,将如何应对我们……”娄孝真看了看四周,“人固有一死,但死在这个屎坑,被一帮怪胎喂狼可就大大的不值。”说完他紧接着皱了皱眉,“还有,向父帅进谗言把我贬到这儿的是谁,你还记得吧。娄孝义这个家伙绝没安好心,咱们还是小心一点,不要中了他的圈套。”
韩悦心里清楚,娄延寿的正室韦氏和嫡长子娄孝节死后,二公子娄孝义私下里常以继承人自居。但他的两个兄弟没一个服气的。除了因为他是庶出这个事实外,娄孝真还认为这位二哥的人品也有问题,而三公子娄孝存在军功方面要远强过娄孝义,所以心里更瞧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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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营帐前,娄孝真嘱咐韩悦:“你辛苦一趟,待会儿去查一下,看这个刘宋细作关在哪儿。有机会咱们一定得亲自会会,这人很可能跟蛊虫外流的事有关。”
“遵命。”
娄延寿最讨厌部下投机钻营发兵财,尤其是依靠这种危险的蛊虫赚钱。他怀疑乞元陀背着他搞小动作,但一直没抓到什么把柄。娄孝真深知这一点,也很希望能利用这种事扳倒乞元陀……
夜色已经很深了,军寨外传来声声狼嚎。娄孝真皱紧了眉头。养了这么多畜生,怎么喂饱它们?难道让它们捉兔子?
一阵凉风袭来,他不由打了个寒颤。怪不得这荒城兵寨,比起前几年越发看不到人烟。
“再这样下去,我们匹娄氏怕是要毁在这老光头手里了。父亲啊父亲,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想到这儿,娄孝真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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