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听到这话，墨宸奇怪地看着师兄。

　　颜青飏解释说，“你可知道他当初为何要送我去智圣宫？”

　　“不是说要给师父物色徒弟嘛，师兄你天资聪慧，当然要推荐你咯。”

　　“哈哈。”颜青飏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我在汝南时，对颜家兵来说，我是主，而李重耳是客。但我如果走了，那他便是唯一的主人，十年后，颜家兵就成了李家兵了，谁还认得我颜青飏！现在明白了吗？邢无伤耍了个花招，利用我们姐弟俩，不费半个兵卒就帮一无所有的西凉王世子重掌了一支军队。在这个基础上，李重耳才能更快地扩大势力，发展到现在的规模——邢无伤在死之前，到底帮他的主公实现了有兵、有民、有土地的愿望了。”

　　“那你可以不去拜师啊。”墨宸往后靠了靠，“换成我的话，就偏不去！”

　　“你想得太简单了。”颜青飏转过身看着墨宸，“我那时可是个孩子，那邢无伤给我使个坏，岂不是轻而易举？留在汝南，我哪有命活到成年？”

　　墨宸听到这儿，只觉得的后背发凉。“师兄，看你整日无忧无虑，真没想到居然经历如此坎坷。”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颜青飏对李重耳纳妾这么在意了。羲瑶的花熋女身份当然是很大一部分原因，同时还有一个因素，颜青飏也无法释怀：毕竟李家现有的势力是颜氏铺就的啊，他怎么会容忍有人抢夺自己亲外甥的家业！

　　由此墨宸又想起了萧鸾，这位身份特殊的世家公子，虽然出身尊贵，可面临的情况恐怕要更严峻呢。

　　——位高者危也，这话真是不假。

　　颜青飏看着正出神的墨宸，满不在乎地抱起了胳膊，歪了歪嘴角。脸上终于又恢复了平时的不羁，“不过如今嘛，我对邢无伤倒也不怎么怨恨。要知道若换做别人，恐怕是不会留我活命的。我对这个师叔其实更多的是忌惮罢了。现在他人已经不在世，说实话，我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谁不怕死啊！”说到这儿，颜青飏大笑起来。

　　墨宸也跟着笑了，“再说了，如果不是他，一天到晚为治郡安危焦头烂额的就得换成你了。”

　　“没错！真要那样，我哪有有闲情逸致和你在船舱里说这些过往呢。当然，也就更没机会认识你和师父、年叔和墨大哥了。”

　　“就是嘛。”墨宸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当什么太守，做什么将军。多大的官都不如江湖逍遥。”他停了一下，凑近颜青飏，“但你说实话，现在后悔吗？有没有想过重掌颜家兵？”

　　颜青飏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飘动的蛛网，伸手扯掉了。“如果我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或许真会争取一下，搞不好还敢跟姐夫挣个你死我活呢。”他微笑着摇摇头，“但现在不同了。”他垂下视线，把粘在手上的蛛丝捏下来，“我怎么可以抢夺我亲外甥的家业？你还没见过他们，长得可俊了……他们的母亲把我抚养大，给了我母亲从不曾给过的关爱，我当誓死保护他们，还有他们拥有的一切。”颜青飏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住，声音有点低哑。“在颜家，我这个‘妖怪’的儿子，原本就不该出现。”

　　“我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墨宸有点急了，“怎么又这么说。”他忍不住走过去推了颜青飏一把。

　　“到如今我是明白了，以前不愿提这些，是因为我还没彻底走出来。现在嘛……”颜青飏挥了下手，把不开心的事都抛在了脑后。“就算给我个皇帝的位置做，我都还未必肯呢。”他裂开嘴笑起来，那个无忧无虑的颜青飏又回来了。“走，这儿有点闷，咱们出去看看是不是快到广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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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走出底舱，来到甲板上。墨宸这时想起了一个问题：“师兄，你原本要重修智圣宫的钱是不是也买了粮草兵甲了？”

　　“可不是嘛。能多买一些就得多买一些。”

　　“那智圣宫怎么办？你不是说房子都漏雨了吗？师父咱们回去后怎么住啊。”

　　“别担心。”颜青飏揽过墨宸的肩膀，“你忘了，这次我们回去还要带上一个财神呢。”

　　墨宸想了想，“你是说萧鸾？”

　　“聪明，不愧是我师弟。”颜青飏笑着说，“他既然要避祸云梦山，岂能要他白住？再说了，鸾公子可是裴夫人的心头肉，她怎么舍得让这块心头肉住漏雨的屋子啊。放心吧，这会子，智圣宫的石材和木料说不定正往山上运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墨宸大为惊讶。

　　“咱们从法圆寺出来后裴夫人就开始着手办了。”

　　“哈，真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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