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你哥哥这个人，我算彻底服了！”颜青飏笑着竖起大拇指，“都说墨大哥性子古板，但我觉得他是个真正的义侠。官服刚脱下，就办了一件大义之事。”

　　墨宸兴奋地说：“可不是。我原以为哥哥是个墨守成规的人，真没想到他的胆子比我可大多了。”他眼里满是尊崇，“我哥做的太对了。要知道这笔钱如果交上去，中途不定被那些高官们刮去多少呢，真不如拿来支援边境！”墨宸转头看了看颜青飏，“师兄，我以为你跟李太守闹僵了，大概不会……可我现在觉得，你对他可是尽心竭力。”

　　听到这儿，颜青飏脸上原本的笑容消失了。他淡淡地看向底舱深处，“我和我姐夫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单纯。说心里话，我挺敬重他的，但我们之间还是有一层隔膜……现在好多了，只是有那么一丁点儿。”

　　“因为羲瑶吗？”墨宸轻声问。

　　“虽然眼下有那个女人的一些原因。但归根结底，我和姐夫的隔膜却不是因她而起的。”颜青飏低下头，“这里面虽然有我的胁迫，但姐夫能做出离开羲瑶的决定，我认为最主要的，还是他的使命感和责任心。这也是我更加敬重他的地方——李重耳可不是个只顾自己享乐的情种。”颜青飏走到木梯旁，坐下来。“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另一个花熋女羲珺的事吗？”

　　“你的……母亲？”

　　“我从没觉得自己是她的儿子。”颜青飏的眼睛暗淡了，“我恨她，不是因为她是九幽神君，而是因为她是杀害颜夫人戴氏的凶手。这一点我不能原谅。”颜青飏十指交叉握起来放在嘴边，这让他的声音听着有点发闷，“不止一次地听老仆们说，从我被送过来那天起，姐姐就对我爱护有加，让我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异类……还有我的兄长素飏，他像一个导师，教我骑马，教我剑术，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颜青飏的声音哽住了，“没有哥哥和姐姐的照料，我早就变成怪物了。就像那个萧卫。不，或许比萧卫更加让人厌恶。”

　　他顿了顿，眼泪流下来，打湿了手指。“虽然父亲不怎么管我，但我也从不觉得自己欠缺过什么，哥哥就如我的父亲，而姐姐胜过一个母亲能给予我的……可我的母亲却是杀他们母亲的凶手！”

　　“师兄。”墨宸在颜青飏身边坐下来，“这不是你的错。”

　　“我年岁越大，知道的真相越多，心里就越无法原谅她。”颜青飏抬起手掌擦了把泪，“后来……琅琊郡失守。父亲和哥哥都没了。”他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师兄……”墨宸担忧地看着颜青飏。

　　“如果哥哥还活着，那三千颜家部曲，又怎么会姓李！”

　　“这……”墨宸呆了。

　　“我当时年少，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很少主动参与军事，根本无法控制大局。而姐姐虽然有才有品，但毕竟是个女儿家。”颜青飏把手放下来攥成拳头，“突围过程中，有一个部将想杀掉我，然后强娶我姐姐——这样以来，颜家家业就是他的了。好在师父及时赶到，除掉了那个败类，并给我们姐弟指了条出路。”

　　“你们去了汝南？”

　　“是的，我们从师父那里得知，西凉王世子就在汝南。”颜青飏两手按着膝盖，表情缓和了一些。“当时的姐夫虽出身王胄，但手里的人马却只有数百。而我们姐弟正相反，手里有兵却没有住持局面的人。姐夫有身份，人品也出色——这点我承认，姐姐嫁给他，不算吃亏。也只有姐夫，才能镇得住那帮颜家部曲。考虑到这一层，邢无伤的提亲建议立刻得到了上下的一致赞同。”颜青飏摊开手，“所以，姐姐和姐夫的婚事，在当时就是一场互利互惠的联姻，在我眼里，是不得已之举。他李重耳心里怎么想的，我没工夫去猜，但姐姐也是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啊。”

　　听到这里，墨宸忍不住点了点头，“好在李太守人也确实不错。”

　　“的确是这样。”颜青飏接着说道，“这我能看出来。第一次从智圣宫回来探望姐姐时，她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真是由衷替她感到高兴。自此，我暗暗下定决心，只要姐姐此生能过得幸福，让我做什么都行。”

　　墨宸心生感慨，“这倒成就了一桩好事，还多亏了提亲的邢将军呢。对了，他也是咱们的师叔呢。”

　　“他？”颜青飏冷笑了一声，“老谋深算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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