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什么？水蛭粉？”萧卫睁大眼睛，一副惊讶的神情。“怎么会？”

　　“水蛭粉能防止伤口结痂。姜伯熹是失血过多死的，但他不是死于取血，而是有人更换了止血药。”萧道成愤怒地瞪着萧卫，“你用我教给你的医理，杀了我唯一的兄长，还有他的血亲——只要你能找得到的！下一步，你是不是还要接着追杀他的两个女儿？”萧道成的泪水溢满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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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卫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攥紧拳头，努力想把思绪理清。“主公，您这么说的话……”

　　“不要叫我主公！”萧道成愤怒地吼道，“我是你的师父，你忘了吗！”他瞪着萧卫，眼睛像利剑一样，“我只是一个郎中而已！”眼泪涌出了他的眼眶，“你想杀光我在这世上所有的亲人，让我变成孤家寡人。那么下次我再遇险，将没有人能救我了。

　　“花熋秘术中采补元灵之法，必须要借助至亲之血，这一点你很清楚。所以七年后……不！你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恐怕不会让我活过七年。到那时你再取代萧家某个人——没猜错的话就是萧赜吧？取代后你就是萧氏之主！甚至大宋国的主人！”萧道成一步步走近萧卫，用手捏着他的下巴，“从我重伤那天起，你就开始实施计划了，是这样吧？还是更早的时候？”

　　“您，您冤枉我了！”萧卫的后背已经被汗湿透，他的声音颤抖，脸孔无限哀戚。“师父，您居然怀疑徒儿……我，我为您做了那么多……”他握紧拳头，语气诚挚无比，“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为您揪出偷换止血药的人！”

　　萧道成看到他那副样子，忽然笑了。他松开捏着萧卫下巴的手，直起了身子。“查抄墨府也是你的主意？”

　　萧卫听到这里，立刻点了下头，“这个我承认，的确是我吩咐人做的。主公……师父。”他眼巴巴地抬头望着萧道成，“您都听了谁的挑唆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萧道成冷冷地问：“为什么查抄墨府？”

　　“有两个原因。”萧卫神色凄然，但说话的底气很足，“一是因为墨家兄弟知道的太多，不利于您今后的大业；二是因为墨家世代都是刺客出身，我挟持他们的家眷，以便为我们所用。”

　　“你打算怎么用他们？”

　　“主公。”萧卫换了个姿势，“您想想，一旦平了刘景素，太后和那小皇帝必然会把矛头重新指向您，我们岂能坐以待毙。不如让墨家兄弟前去行刺……”

　　萧道成不等他说完就笑起来，“萧卫，你聪明过头了。难道就不怕墨家兄弟先割了你的喉咙吗？看来你真的只适合做个郎中！”他看着自己曾经的徒弟，脸上尽是惋惜。“杀李重耳那件事，也是你撺掇萧赜的吧。你怕我有了李重耳这个异姓兄弟，便不再倚仗你，从而威胁到你的计划，是这样吧？还有挑拨萧赜派人放火，去行刺萧鸾……你这个只知道杀戮的家伙，和刘景素他们有什么两样！”

　　此时的萧卫冷汗如瀑，他张大嘴还想辩解，但搜肠刮肚，却还是语塞。

　　萧道成继续说道：“还有法圆寺的那批武器，萧全私自转移了，是照你的吩咐吧？为什么？！你想要谋反，在平定刘景素之后，对吗？你太心急了！忘了还有荆州的沈攸之了吧。蠢材！”

　　萧卫怔怔地，他只觉得浑身都坍塌了，缓缓抬头看着萧道成，“你……”

　　“当然，也或者你是想暗中组建自己的军队，以防有一天被人揭穿真面目……萧卫啊萧卫，你的小聪明有点太多了。”萧道成的眼睛紧紧盯着变了脸色的年轻人，身子慢慢往前倾，“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他拍了拍手，朝里间喊道：“张婆婆，你可以现身了。”

　　一个佝偻的老妇从里间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块牌位。

　　萧卫双眼圆睁，脸变得煞白。他浑身都抖了起来——那块乌亮的牌位他来之前刚刚拜过。

　　“你！你这个可恶的老太婆！”萧卫“嚯”地站起身，面孔狰狞，完全像换了个人。他一把揪住张婆婆的衣领。“我要杀了你！”

　　“放肆！”萧道成大喝一声。

　　珠帘响动了几声，里间走出了颜青飏和墨宸，还有裴慧卿。

　　“萧卫！她可是照顾了你多年的老仆啊。你这个人真是畜生不如！还害死她唯一的儿子……”裴惠卿愤恨地指着萧卫，“萧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逆种！”

　　萧卫抓起那块牌位，一把推开张婆婆。“我是逆种？”他恨恨地咽了口唾沫，“你们哪个把我当成过萧家的主子看待过——你这早已经被赶出家门的荡妇？还是你这恶毒的老太婆？”他的眼眶红了，唇色却惨白，“你照顾了萧家所有的孩子，可你怎么对待我的？扪心自问，你待我和他们一样吗？”

　　张婆婆冷冷地看着他，“卫公子，你是奴婢所生，吃穿用度自然不能和众位公子等同。”

　　“住口！”萧卫冲上去，恨不得把她撕碎，这张冷脸他看的够多了，梦里都在痛恨。

　　颜青飏上前一步，赶在他掐住张婆婆之前推开了他。

　　萧卫跌坐在地上。他紧紧抱着怀里的牌位，恶狠狠地看着众人，最后又看向表情漠然的张婆婆，“大意了！”他咬牙切齿，“我千算万算，忘了你这个老狐狸！居然装疯卖傻骗了我这么久。”

　　“她不这样的话，恐怕也早被你害了。”裴惠卿瞪了萧卫一眼，又转向张婆婆，“阿婆，你别怕，把看到的都说出来。”

　　“我才不怕他！从我儿死的那天起，我老婆子就早已不在乎生死了。”张婆婆狠狠地瞪了一眼萧卫，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褐色的瓷瓶，“小姐，这水蛭粉是在萧卫女婢的床铺下找到的，她究竟为什么会有，您查查就知道了。”

　　“不用再查了！”萧卫的声音嘶哑，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是我干的。那婢子只是听从我的差遣而已，她们什么都不懂。不必再搭上她们的命！哈哈……”他忽然怪笑起来，“实话告诉你们，原先那个萧道成也是死于我手！我，我要他给母亲偿命！”萧卫紧紧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在怀中的牌位上。“母亲……我可怜的母亲，孩儿对不起您，你的儿子，终究还是没能做了萧家的主人！”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冲向一旁的木窗，冲破窗棂，纵身从昂景轩跳下！众人忙跑到窗边往下看去——好巧不巧，萧卫正掉在假山下的水潭里。

　　“快叫卫兵！”萧道成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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