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水潭很深，加上冬天天冷，打捞起来很费力。

　　等萧卫被拽上岸时，早已经不省人事。他脸色发青，双眼紧紧闭着，身上那件华丽的紫袍，此刻缠上了几根水草，衣领还在被拖拽时扯破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萧道成、裴慧卿、颜青飏和墨宸，坐在假山下的石墩上，静静地等着查验结果。他们现在都一肚子话，但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开口。

　　“老爷。”负责验看的仆人走过来向萧道成禀报，“萧管家已死。”

　　众人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沉在水底那么久，又遇上这么冷的天，不死才怪！

　　萧道成的脸色看起来并不轻松，他慢慢走到萧卫的尸体旁，垂着手默默站着，眼泪渐渐滑下来。

　　另一头的裴惠卿看着萧卫紧闭的双目，脸上俱是冷漠。“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具尸体？还有那个老家伙的。”

　　萧道成掏出手帕擦了擦脸，“萧全交给你了。至于萧卫，我要厚葬他。”

　　“哼。”裴惠卿没有说什么，但却好像很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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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一个穿着粗袍，袖子卷到肘部的男人走到了众人面前。墨宸见到他后惊讶极了：“徐来？！”

　　这位狴犴司的前任仵作看起来一点也不惊慌，他对颜青飏和墨宸行了个礼。“见过墨司丞、颜少侠。”然后就当着两人的面，从容地走到萧道成身边。

　　萧道成看到徐来后，脸上的神情放松多了。“法圆寺那批武器都查清了？”

　　“果然被萧卫他们藏到了东府城。”

　　萧道成点点头，“找到就好。”他看了看墨宸，又看了看颜青飏。“你们大概已经猜到了，徐来是我的人。他才是我的心腹，也是我最信赖的朋友。”

　　颜青飏有点奇怪，说徐来是萧道成的心腹，这个能理解，但说他是萧道成的朋友，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法圆寺大斋堂的那把火就是他放的。当晚，他奉我的命令带人秘密护送姜伯熹回广陵，正巧发现萧全指使人转移秘藏在寺院地下的武器。为了能引起裴夫人的注意，他才想出了火烧大斋堂的办法。”

　　裴惠卿冷哼了一声，“我原本不打算管你们的闲事，但考虑到鸾儿的安危，我才站到了你这一边。”

　　“我都明白。”萧道成眼睛暗淡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往她那边看，而是对身旁的徐来示意：“通传全府，也给广陵那边捎去话，就说萧卫管家……失足落水而死。”他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诚善清德园，“再为他母亲萧彦娘重置一个牌位，把她移到萧家祠堂里。”

　　裴惠卿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她恢复了以往那副慵懒高傲的神色。“你是萧府之主，你说了算。”

　　萧道成没有理会裴慧卿，而是转过身，诚恳地看着颜青飏和墨宸：“接下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他指了指诚善清德园，“走，我们去那儿说吧。”萧道成的脸色看起来异常严肃，“他虽然死了，但我想让他听到。”

　　颜青飏明白，萧道成说的‘他’，自然指的就是萧卫了。这一对主仆，究竟经历过什么呢。

　　“在萧卫的住处？”墨宸听了以后却觉得浑身不舒服。

　　“就在那儿。”萧道成神情肃穆，“不是‘诚善清德园’吗？名字起的太好了，在那个地方说这件事，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裴惠卿冷冷地看了看园子的方向，皱了皱眉。“你们去吧，我可不去。过了这段时间，我奉劝你也别去了，最好是把它拆了。诚善？清德？听着都叫人恶心。”她从石墩上站起来，一个人离开了。

　　对于裴惠卿说的刻薄话，萧道成像是早已经习惯了似的，显得毫不在意。他抬起头，背着两手，神情带着一丝落寞，往裴慧卿相反的方向——诚善清德园走去。

　　颜青飏和墨宸对望一眼，默默地跟在萧道成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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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穿过清幽雅致的院子，进了正堂。

　　萧道成坐在锦枰上，冲颜青飏和墨宸招了招手，“你们随意坐。”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又伸了伸胳膊。“许久没有这样和人坦诚相对了。真是惬意。”他话音一落，眼眶却红了。

　　颜青飏和墨宸看着他，静静等着。

　　“其实……我乃是前西凉大将军邢无伤之子，本名叫邢玉谦。”

　　萧道成的声音满是悲戚，而眼睛却有点茫然地看着屋子一角——那儿有一座西域刀架，是去年萧卫生日时，自己送给他的。“被萧卫害死的姜伯熹，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这是我不久前才确认的。”

　　听到这里，颜青飏和墨宸几乎在同一时间，倒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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