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李重耳他们出了江乘的城门，上了通往建康的官道。

　　徐良复终于忍不住问：“主公，您真的确定要去建康吗？刚才他们说的那些……”

　　“他们说的……大概都是真的：宋瑄的伤、萧左仆射的病情，还有那封污蔑我的信。”李重耳只觉得身心俱疲，“当然，那信也不完全算是污蔑，我的确向那些士绅‘巧取豪夺’了不少钱——为了修筑城防。”

　　“那您为什么还要去建康啊！”徐良复有些不明白了。

　　“这回能不能要到兵辎，确实很难说。但未必就像他们讲的一定没命。”李重耳苦笑，“我现在觉得那个小皇帝压根没兴趣见我，所以我也就没有机会得罪他了。我需要见的是一个真正管事的人，就算没有萧道成，也还会有其他人。这只有到了建康才能确定去找谁。而这些人真正防备的是朝堂上拿着笏板的士大夫们。我不争权，只为他保卫疆土，他为什么要杀我呢。”

　　徐良复沉默了，他的马渐渐慢下来，落到后面。

　　过了好一会儿，李重耳才察觉到这一变化，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徐良复已经和另外一名随从并行了。

　　风从林间吹过，响起哗哗的声音，李重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盯着徐良复的手，只见这名老兵从容地抽出了刀。

　　“太大意了……”李重耳心里暗暗责备了自己一句。他去摸腰里的剑柄，却忽然发现手臂的力气像是被尽数抽走。

　　“徐良复！”李重耳大叫一声，双眼却开始模糊起来，从脚趾和手指开始，麻痹的感觉慢慢往上爬……

　　“对不住了，李太守。”徐良复脸上有些不忍，“你是好人。那就留你最后一个死吧……”

　　旁边那名士兵很机灵，已经看到徐良复的动作了，但他同样也失去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徐良复举起刀……

　　李重耳情急之下失去重心，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徐良复拨马奔向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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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重耳感到头昏昏沉沉，恍惚间，听到有车轮声在身下响。

　　他想动一下脑袋，可后脖颈和腰背隐隐作痛，大概是从马上掉落时摔的。他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晃动的马车上，既没有受什么刀伤，也没有被捆绑起来。他的视线还有一些不清楚，只能用手反复揉了揉眼睛。然后用力撑着地，深吸一口气坐起来。这才逐渐弄明白周围的情形。

　　原来他躺着的马车正是自己用来装那对兰锜的。只是这会儿那两座错金兰锜已经不见了。

　　他撩开车帘，努力看了看前面赶马车的人。让人意外的是，那驾辕者像个和尚。

　　“李世子醒了？”那人回过头瞥了他一眼，从腰里取下一个水囊递过来，“试试用水洗洗脸，看看能不能清醒点。”

　　李重耳有些愕然——这不是和尚，而是个女沙弥。

　　他接过水囊，依言擦了把脸，果然好了很多，这下也看清了对方：的确是个穿着灰布袍的中年女尼，外形结实健壮。或许长久游历在外，皮肤晒的黝黑，光头上长出一层发茬来。

　　“敢问法师，是您救了我么？我这是……”

　　“你们中了蒙魂散，所以才落了这么个窝囊的下场。你牙齿咬的太紧，解药也灌不进去，所以只能先把你放车上，等着自己缓过来。”

　　女沙弥嘴里叼着一根草茎，不紧不慢地说：“徐良复已经被我除掉了。但你那两名扈从却不走运，我赶到时都已经被杀。就差那么一丁点，你的小命也就没了呢。”

　　李重耳对这个女尼并不信任，他警惕地朝四周张望，马车刚刚穿过一片树林，前面是大片的农田。

　　“别看了，就快到建康城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会拐了你吗？”那尼姑没有回头，后脑却像长了眼睛，“只是那对兰锜……”她挠挠脖颈，“马车上放你就没处放它们，只能驮在马背上，可那样又太招摇，说不定会招来抢匪，最后嘛……我只好丢掉了。”

　　李重耳瞪大眼睛，怒火上窜，不等他发话，那尼姑就接着说：“你也别惦记那玩意儿了，这种样式在建康早已经过时，你想行贿的话，想想别的辙吧。也说不定你根本用不着送什么礼呢。”

　　“你究竟是谁，怎么知道这些的？”李重耳下意识地摸摸身上的武器，还好，都在。

　　（作者QQ2798417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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