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李重耳满怀戒备，而那女沙弥看起来却毫不介意，她连看都没回头看一眼，自顾自地驭停马车，跳下来拍拍身上的土，绕到车后面，解下一匹马的缰绳。

　　原来车舆后还拴着两匹马呢。一匹是徐良复的坐骑，另一匹正是自己原本骑着的那匹。

　　“你究竟是谁？”李重耳又问了一遍。

　　“我叫檀敬。”这尼姑脸盘有棱有角，长得浓眉俊眼，显得英气十足。

　　“檀敬……是法名吗？”

　　“是俗名。我不是尼姑，虽然戴着佛珠，还穿着僧袍……但我是假冒的。”

　　这个女人语气平和，就像在谈论别人。她边说边把马上系的竹笈取下背好，然后跨上马背。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假冒尼姑，又为什么救我？”李重耳看她准备离开，连声问。

　　“我对你没有恶意。当然，你的事我全知道。”那女人笑了笑又说道，“或许比你自己知道的还要多。“看李重耳满脸疑惑，她晃了晃头，吐掉嘴里衔着的草茎，“我欠你小舅子一条命，所以这回来江乘帮他办个差——查清楚蒙魂散的来处，却没想到遇上了李太守。”这女人的姿态没半点阴柔气，除了外貌和声音，举手投足利落干练，就像个青年男子。“救了颜青飏的姐夫，往后就不欠那小子的啦。这匹马就算你给我的谢礼吧。”

　　“蒙魂散？那酒菜……”李重耳猛然想起自己吃的饭菜。

　　“酒菜倒没问题。你那两个同僚终究没忍心下手。这都是徐良复干的。他趁人不备，在熏香里做了手脚。这种药无风半个时辰后发作，见风后毛孔闭合，立刻就起效。说起来这东西还来自一个江湖游医呢！想不到刘景素的人居然也喜欢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

　　女人从怀里拿出两包东西晃了晃，“这就是蒙魂散和它的解药，从徐良复身上搜的。”

　　看李重尔仍然有些不明白，她又补充说：“薛怀和宋瑄，还有徐良复，都是你们建平王的人。而建平王刘景素是萧道成最大的政敌，也是刘宋皇位的觊觎者之一，每个手里有兵的官员，身边都被刘景素安插了人，比如你身边的徐良复——这下懂了吗？”

　　李重耳对于政争一向不敢兴趣，而常年的不关注让他变得迟钝，直到现在才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我并不反对建平王，他为什么要杀我……”李重耳喃喃地说。

　　“可你也没顺着他啊。对他来说，不顺从的人都是潜在的敌人。”假尼姑摸摸秃头，“刘宋皇族的人都还挺邪性的！”

　　李重耳立刻从她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你不是宋国人？”

　　“我是魏国人。”这个叫檀敬的女人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她俯下身，压低声音对李重耳说：“其实我是一名细作。”说完拨转马头就要离开。

　　李重耳想拔剑，却发现自己仍然使不上力气，手软的如同抽去了筋骨。

　　“多喝点水，再过半个时辰药效就全退了。”檀敬说完这句，一夹马腹，“想杀我也不难，有胆就来城北郊外的青园庵！”她骑的马脚力最好，一声“驾——”，片刻就消失在密林里。

　　李重耳举起水囊喝了两口，把剩余的水都倒在头上，凉气一袭，脑袋清醒了不少。

　　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爬到马车后面，翘起车板上的一块木头。看到下面的木匣后，才终于松了口气。他把匕首扔在一旁，靠在板壁上喘息了一阵。等力气恢复了以后，他把木匣取了出来。

　　李重耳盯着木匣看了好一会儿，才敛着呼吸把盖子打开。里面那具覆着盐的猫尸呈现在了空气中……

　　（作者QQ2798417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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