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镜蛾是从聂休手里买的。而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我就不知道了。”邢玉谦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坦然的姿态,就像卸下一个沉重的包袱。“我已经把所有的秘密都讲出来了。现在,你们准备拿我怎么办呢?”
墨宸看了看颜青飏,颜青飏却看着那座西域兵架。室内寂静,只有风刮窗棂的响声。
过了一会儿,颜青飏拿起那杯快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好苦。”他抬了抬眉毛,看向邢玉谦,“我们拿你怎么办?这个问题问的好。”他两手放在腿上,搓了搓,“你是堂堂左仆射大人,是不是要揭穿你,我们可得掂量掂量。万一没人信,我们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况且现在刘宋正赶上内乱,没了萧道成,刘景素岂不要赢了?我可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说到这儿,颜青飏扭头看了眼墨宸。墨宸也跟着点头,“师兄说的没错。但你可得保证,不要再找我们墨家的麻烦。”
“当然……”邢玉谦诚恳地说,“萧卫已死,我更没有理由为难墨家了。但我想知道,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颜青飏轻轻笑了一声,他和墨宸对视一眼,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假萧道成,恐怕对他们已经有了忌惮。毕竟他俩知道的真相太多了!
“我和墨师弟要跟师父回智圣宫。”
墨宸点点头,“至于我哥哥,他已经辞了官职,马上就要回滕县老家。而滕县也早就归北魏了。”
“也就是说,此事一过,我们便离开宋境,再不回来了。这样的话……”颜青飏停了一下,眼神复杂。“萧大人可放下心了?”
“放心么谈不上,从我不再是邢玉谦那天起,‘心’便再无可放之处,只能这么悬着了。”萧道成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的意思,他的眼睛毫不避闪,直视着颜青飏。“说实话,我不是放心,而是无惧。”
颜青飏和墨宸听到这里,都是一愣,但很快也就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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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颜青飏看看邢玉谦,又低下头思考了一阵,“恕我直言。其实你的志向不止于此吧——做个一人下万人上的左仆射。”
邢玉谦听后一惊,他刚要开口,又被颜青飏打断:“萧大人有这个能力,对吧。至于想法么,以前未必有,但现在恐怕于往不同了,不然你干嘛费力从武库往法圆寺运兵械呢?难道你会掐会算,知道建平王有一天会反?”颜青飏大咧咧地换了个坐姿,那态度就像在说隔壁邻居的闲话。
萧道成这时反而面色如常,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觉得,与其把机会让给刘景素之流,不如成全你好了。你是左仆射,大权在握,但也来自民间,知道百姓疾苦。如果萧大人肯真心为民,我倒宁愿是你来把那个小皇帝拉下马。”颜青飏坐直了身子,一字一顿,“政之所兴、所废,皆在于民心。如果现在的萧道成是个好的统治者,谁会质疑他的真假呢。假如有一天政通人和,还有人敢反对你,我颜青飏头一个去灭了他!”
邢玉谦的眼睛像两汪深潭,他看着颜青飏,过了一会儿,才郑重地点点头。“好,我记住你的话了。”
“不过嘛,我们现在还不能走。”颜青飏摸了摸下巴,“我想问你讨三样东西。”
“你说就是。”
“一是那本《甄蛊十要》,我要拿走它,锁在智圣宫的书阁里,省的再被恶人利用;二是那个花熋女羲瑶,我要送她回武陵山。这三嘛——”颜青飏咧嘴笑了笑,“你答应我的报酬还没给呢!那些钱,什么时候付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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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青飏和墨宸离开后,徐来走进来,他像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主公。”他轻声喊了一句。
这一声“主公”,把邢玉谦的思绪拉回来,让他不由坐直身子,放松姿态,敛住心神——邢玉谦又成为萧道成了。有时候,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做邢玉谦更自在,还是做萧道成更称心。
“刘景素通魏的消息果然凑效。”徐来双手奉上一个狭长的锦盒。“太后终于下定决心了。这是皇帝的手谕,命令李重耳回汝南准备御敌。”
萧道成接过锦盒,脸上却并没有显出高兴的样子,反倒有些顾虑重重。
“主公,这不是好机会吗?”徐来有些奇怪,“你可以用自己的办法把李重耳拉过来。”
“自己的办法?你是说,这就把我的真实身份和意图告诉他?”萧道成看了看徐来,轻轻摇摇头。“你以为他会为我这个曾经的异姓兄长放弃一座城吗?不,你还不了解他。”
“但现在萧卫萧全都已死了,您虽然少了个大隐患,但却也缺了条臂膀。目前对您而言,最可信赖的人除了李重耳,还能有谁?让他替您执掌东府城的兵马,再合适不过。否则等平定了刘景素,萧赜就会插进来。那时他作为嫡长子,又立有军功,您可再没理由拒绝了。而萧赜对鸾公子……”
“我知道。”萧道成把手里的锦盒扔到一边,慢慢站起身踱到门口。“但现在跟重耳说出这些,还不是时候。”他手扶着门框,若有所思,“我得先弄明白,他究竟有没有可能为我效力——不论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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