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那四个原本来救薛怀的人,此刻正扛着萧道成和羲瑶在萧府的密道里穿行。这条密道好像还没有最后修整完毕,一路上不时被土块和遗弃的工具绊到,走的很吃力。尤其是宋瑄,他的腿脚不方便,又和同伴们翻了脸,虽然步履艰难但却没人搀扶,因此早已经落在了最后面。正一个人举着火把,一瘸一拐地往前挪。
“我还是要劝你们,不要这么做!”宋瑄趁他们停下来休息时,终于追赶上了。“况且那姑娘是无辜的,至少放了她吧。”
羲瑶一直都在哭泣,但她因为吸进了一些蒙魂散,身上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
“宋瑄,你口齿不清,却真能唠叨啊。都一路了,烦不烦?”其中一个家伙走到羲瑶身边,用手捏起她的下巴,“哦,我明白了。”他嘻嘻笑着,“你是不是看上这姑娘了?可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
旁边一个人不满地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唉,过分了啊。”那人小心地看了一眼宋瑄,“大家毕竟都曾是同袍,一起出生入死过,何苦讲这样的话。”
“多谢孙贤弟的同情。”宋瑄语气冷冷地,“我早已经对这种话习惯了。”
“你当然习惯了。”另一个人不屑地吐了一口气,“薛公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但你还不是对他的死无动于衷?像你这么无情无义的人,对任何事都能‘习惯’吧。”
宋瑄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沙哑着声音反问道:“魏虏已经攻下了汝阴,你们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不是应该一致对外赶走敌人吗,你们劫走萧道成,只会让境内的情势更加恶化……况且萧道成已经答应开释薛家,挟持他走只会再次让薛家置于危险境地,这难道就算同袍之谊?”
“你住口!”那个人愤然起身,“萧道成这个奸徒,他的话你也信?什么开释薛家,根本就是扯谎!至于魏虏进犯,哪年没有?等我们大业得成,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对!”他旁边的那位也附和道,“宋大哥,我尊敬你也同情你,但真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动摇了,做事也太没有立场!”
面对昔日这些朋友们的指责,宋瑄沉默不语。他不是个怕事的人,现在自己已经沦落到这种境地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他当然痛恨小皇帝刘昱,但刘景素就真的是个合适的替代者吗?经历的事情越多,他对自己之前的选择就越怀疑。当然,这些话就目前来看,是不能对他们说了。
那拨人不再理会宋瑄,他们歇够了,站起来重新把萧道成和羲瑶扛上,继续赶路。
“不管你们怎么看我,至少也要讲讲道义吧。”宋瑄吃力地迈着步子,想要跟上他们,“我恳求你们把这姑娘放了!花熋人曾救过我们大家的命,你们都忘了吗?”
——“宋瑄!薛怀还救过你的命呢。你不是一样背弃他?”
——“哼,不是我看不起你啊宋瑄。咱们之中最没资格讲道义的就是你!”
——“你说谁不讲道义?我们没道义的话早把你这个墙头草交给建平王了!”
那帮人呛了宋瑄几句,然后就不再理会他,只低着头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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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几个人越来越远的影子,宋瑄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攥起拳捶了一下自己的残腿,然后扶着墙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挪。
他想起了以前在军营中的岁月,还有另一位军中同袍李重耳——在江乘县,他和薛怀试图说服这位李太守加入他们,可对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且态度决绝。当初自己为这事还很生气,这时候想想,似乎李重耳才是最有远见最理智的那个人。
本来是反抗暴君的一次正义之战,可他们的行为却离正义之途越行越远,每个人所追求的东西似乎都慢慢变了味儿……宋瑄思绪万千,没留神脚下,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一处凹坑,狠狠跌了一跤,手里的火把也滚落到一边。
懊恼、愤恨、挫败感和丧友之痛齐上心头,宋瑄悲从中来,他吃力地用手臂撑起身子,靠坐在密道冰冷的墙壁上狂笑起来。然后又闭上双目,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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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拉——”
似乎有土块被踩碎了。宋瑄睁开眼睛。
一个身影走到他身边,捡起滚落到一旁的火把。“别太难过,我们这就把那个花熊姑娘抢回来。”说话的是墨宸。
“还有萧道成。”颜青飏也走上前,“我们有些事得找他问清楚。”他把宋瑄搀扶起来,“你叫宋瑄?”
“是的。”
颜青飏擎着火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们说的那些话,我们都听见了。你说那花熋女曾救过你们的命,是那次伐爨过武陵山时候的事吗?”
“是的。你们是谁?”
“那你一定认得平虏校尉李重耳和左军将军姜伯熹咯?”
“当然,这两位都是我们的上司。”宋瑄有点意外,“你们究竟是哪位?”
颜青飏和墨宸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有了底。
“我是李重耳的小舅子颜青飏,这位是我的师弟墨宸。”颜青飏做了个手势,“走,咱们边走边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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