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姜伯伯。”墨宸悄悄走进屋子,颜青飏紧随其后。
姜伯熹紧闭双眼平躺在榻上,神色安详。墨宸看他还在,心里高兴极了,他一边往床榻边走,一边急切地喊起来:“姜伯伯快醒醒,我这就带您出去!”
“师弟。”颜青飏看出了不对劲,立刻走上前,把两根手指放在姜伯熹的鼻孔上。
“你这是做什么?”墨宸慌了,“这……姜伯伯!”他摇晃着姜伯熹的肩膀,可对方毫无反应。
墨宸的心剧烈地跳起来,他双腿一软,跪在榻前,双手紧握住姜伯熹的手。可是一阵寒凉却从皮肤直透过来……“姜伯伯!”他惊惧、困惑又无助地回头看了一眼颜青飏,“怎么会这样……不!”墨宸的双眼涌出泪水,他捧着姜伯熹冰冷的手,悲痛欲绝。“他老人家被送回来时还好好的呀。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青飏忽然抓起墨宸的手臂,只见他的袖口上被染了一大片暗红色——是血。墨宸吃了一惊,连忙在姜伯熹身上细找。
最后发现姜伯熹的半截衣袖都已经被血浸透,衣袖下那部分褥子也被浸湿。墨宸哆嗦着把姜伯熹的袖子掀上去,看到一条血红的布条缠在他的手臂上。解开布条,一道寸长的创口赫然在目。
颜青飏蹲下来,仔细查看那道伤疤。墨宸也慢慢停住了哭泣。
“师弟。”颜青飏看了墨宸一眼,“难道是我判断错了,你觉得这道伤致命吗?”
“创口切的是有点深,但如果及时救治,还不至于……”墨宸呆呆地站起来,“一定出了什么事了。”他喃喃地说。
“没错,如果萧道成要杀他,没必要这么绕弯子。”颜青飏也直起身,“我们得弄清楚这件事!”
—————————————————
墨宸和颜青飏走出房间,立刻站住了脚:走廊里除了几名不省人事的昆吾士之外,所有人都不见了!
“糟了!”颜青飏拍了一下脑袋,“那帮人一定走密道逃了。”
“萧道成和羲瑶也不见了。”墨宸愣在那儿,有点不知所措。“他们带走萧道成我倒是能理解,但为什么把羲瑶也带走了?”
“这个叫羲瑶的是花熋部首领之女,身上具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天赋。有传言说这种女人不但擅使巫蛊,还可以看见亡魂、操纵生死,甚至还能预测未发生之事。”颜青飏脸色冷峻,“不管是乞元陀、刘景素还是萧府,他们都想得到她、利用她这些所谓的‘神’力。几十年前的祀魔教首领九幽神君,据说就是一个花熋人。
“这个蛮女现在流落武陵山外,就好比一件致命又耀眼的武器被丢弃在街市上,安分守己的好人不会想到去占有,但坏人、野心勃勃的家伙一定会千方百计去争夺。所以……”他眼神坚定地看着墨宸,“下次看到她,如果没有把握活捉,就一定要杀掉,不能把她留给恶徒。否则,羲瑶就是下一个九幽神君。”
墨宸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
就在他们俩打算离开这个地下走廊时,忽然听到有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
之前那个被扒光盔甲的昆吾士被墨宸藏到了屏风榻后面,这时候醒了过来,正扶着脑袋往外走。他一看到颜青飏和墨宸,慌忙抄起旁边的花瓶砸过去。颜青飏挥起剑鞘把花瓶挡开,墨宸则一个箭步上去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老实点,我们不想杀人。”姜伯熹的死给墨宸的打击很大,他虽然说着不想杀人,可脸上看起来却杀气腾腾,那个昆吾士见状立刻委顿了。
“我知道这儿有个密道。”颜青飏的话说得不紧不慢,“告诉我们密道怎么走,马上放了你。”
“我不知道什么密道。”那士兵的语气很平静,眼睛看着自己的鼻子。
“不说的话,我就一截一截剁了你!”此刻的墨宸一肚子难填的悲愤,恨不得真的把对方剁碎。
“没有密道。”那个士兵脸上毫无惧色,他们都是受过严格挑选和训练的忠诚侍卫,对这种恐吓根本不为所动。“是你们弄错了吧。”
颜青飏没有说话,他冲墨宸使了个眼色,然后蒙上脸,返身回到大厅里。过了一会儿,颜青飏手里拖着薛怀的尸体走过来,扔到走廊的地面上。他摘掉脸上的布,一步步走向那个昆吾士,揪住他的衣领,把他的脑袋对准那具尸体的头颅:“看清楚了!如果你不说点什么,我就吸光你的血,让你变得和他一样!”
火光昏暗,刚开始那名士兵还有点莫名其妙,等他看清楚尸体骷髅一样的脸和枯枝一样的手臂后,立刻吓得怪叫起来,根本没心思细看尸体那湿淋淋的衣着。
颜青飏丢下那个士兵,冷笑着拍了拍手。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拼命地往后挪。
“听说过祀魔教的九幽神君么,就是老夫。”颜青飏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老夫已经七十多岁了,全靠吸人血,我才能这么年轻。”他吸了一下鼻子,“人血可香了,不知你的血怎么样?”
“啊……啊……”那人吓得大叫着抱起脑袋,浑身颤抖。
墨宸抬起脚踢了踢他,不耐烦地说:“密道在哪儿?九幽神君等着出去呢,如果让他老人家等的口渴了,那可就要喝你的血了!还不快说!”
“走廊最里面……左边那间……”那名士兵抖成了筛糠,声音也断断续续,“有个水漏,那下面……是……是个机关。”他两手臂抱着头,嚎啕起来,“我都告诉你们了……呜呜……不要喝我的血!不要喝我的血……”他哭了一阵,慢慢抬起头,然后又往四周看看。
颜青飏和墨宸早已经没了踪影。
【叁】
城南鲍府,墨骞坐了一夜。此时,他趴在床榻边,一只手攥着姜氏的手,头枕着另一只手睡着了。
今晚姜氏的情况很不好,墨宸他们走后,她就昏厥了好一阵。因为胸口疼痛,她总是紧紧揪着自己的衣领,上身垫的很高,几乎是靠在榻上,就算睡着时也一样。
——————————————————
天快亮的时候,墨骞感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抽动了一下。他睁开眼睛,看到妻子紧闭双目,深深地吸气、然后又吐出来。
“秀晴。”墨骞坐到榻上,把她的肩膀扶起来,放到自己胳膊上,然后低下头凑到她的脸前。
姜氏慢慢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向四周。
“秀晴,你感觉怎么样?”墨骞的鼻子发酸,妻子的眼睛可能已经看不见了。
“夫君。”姜氏蜡黄的脸露出一丝笑,“夫君好久没这样唤过我的名字了。我觉得……我们就像回到了从前。”她抬起手摸了摸墨骞的脸,“真苦了你,眼睛都凹下去了……”
说到这儿,姜氏忽然又用手揪住衣领,因为痛苦,她紧紧咬着嘴唇。
“你等着,我去端药。”说着话,墨骞就要起身。但他的手被姜氏握的紧紧的。
“夫君别走。”姜氏的眼泪涌出来,她皱着眉,用力地摇着头,“我再也不要喝那个苦药了。我要你就坐在这儿,哪儿也别去。”像这样在他面前使性子,还是头一次。
墨骞的心如同刀割,他重新坐下来,强忍着悲伤,抬起手为妻子擦去眼泪。
姜氏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脸朝着青白色的窗纸,喃喃地说:“天还没亮么?可我刚才看到父亲了。”她长长地抽噎了一下,嘴巴颤抖着。“他对我说,要去西川祖地。这是个梦吗……”
墨骞握紧妻子细瘦柔软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
姜氏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门帘,她靠在那儿,眉毛慢慢舒展开,神色看起来很安详。
“父亲。”姜秀晴最后极轻极缓地喊了一声,然后脑袋慢慢地歪向一边。
恐惧,像夹着冰凌的洪水,从脚下涨起,一直蔓延到脖颈,直到把人整个淹没……墨骞的眼泪终于滑下来。
他把头埋进姜氏的怀里,此时依然能感觉到她温暖松软的胸脯。
“扑通”——那细微的最后一声心跳正好被他听到。
喜欢蛊祸之南朝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蛊祸之南朝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