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李重耳和羲瑶各执一个火把，在黑暗洞窟里的台阶上摸索着前行。山洞就像一个狭小的隧道，陡峭不亚于洞外崖壁上的石阶。

　　李重耳摸了摸潮湿的石壁，“这些石阶和洞窟都是花熋的先人开凿的吗？”

　　羲瑶低着头，说话有点喘。“我们花熋人没有铜铁器，开不了这样的山，这山洞和洞内外的石阶，都是在我们先民定居此处千年后才出现的。至于开凿的人是谁，我们也不清楚。”

　　李重耳不仅惊讶起来，“难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路径吗？”

　　羲瑶想了想说：“小时候曾听我太母说，数千年前，武陵山很多地方并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有些河川会随季节出现，我们的先人就是在有水的时候乘船而来的，但后来气候与山形俱变，很多河川或者干涸，或者变为暗河。而原本的路径不是成为河流就是断裂开来。于是从外界进入我们部族的道路就逐渐消失了……”

　　这时候，羲瑶扶着墙壁停下来，李重耳有点担心，“已经走了大半天了，是不是有些吃不消？”

　　羲瑶擦了擦额头的汗，“不要紧，我缓缓就行。咱们得快点回家找我母亲拿到药方，你们那么多人需要帮助，每多耽误一天，就会多一个人死去。”

　　李重耳听了以后没说话，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片刻后，他将手里的火把插在石缝上，转过身背对着羲瑶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羲瑶呆了一下，立刻又欢喜起来。“好呀！”

　　趴在李重耳的肩上，羲瑶的话也更多了。“李哥哥，你人真好，不如住在花熋不要走了，我让母亲派人把药方给你的两个族人送去，你就留下来吧。”

　　“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我在汉地的牵挂和责任太多，不可能不回去。”

　　“李哥哥，我……我不想让你走。”

　　“……”

　　“李哥哥，我，我好喜欢你……那，你带我走好吗？”

　　“……”

　　“李哥哥，我的意思是，是……”羲瑶嗫嚅着，声音越来越小。

　　“我已经娶妻了。”李重耳的话语平静，听不出起伏，但黑暗中，他的呼吸越来越重。

　　“‘取’什么……‘七’个？”

　　“我是说，我有女人了。”

　　“我懂！李哥哥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没有女子爱慕。以后也还会有的！我们就是‘达亲姐妹’，就像我的母亲和另一个阿母，实在不行……”

　　“我真的不能这样！”李重耳脱口而出，打断了羲瑶的话。

　　许久，一滴温热的泪水悄悄地滴在李重耳的脖颈上，可他的心就像被淋上一勺灼烫的糖浆。

　　他不是不喜欢善良纯真的羲瑶，但他不能给她任何的未来。他虽然有一定的地位和权利，甚至还有一些钱财，但这每一样对于羲瑶来说都毫无意义。他不傻也不呆，羲瑶对他的爱慕他早已经察觉到了，甚至也不是没想过拿到药方后，干脆将她带走。

　　可是之后呢？他对羲瑶来说就是全部，而他根本做不到给予她全部……山外的一切对于她的余生，就像黄金打造的囚笼，只能用来禁锢一个原本自由的灵魂。最后，不同于花熋简单没有阶层的家庭，更让他无法忍受的事实是：只能将“妾”的名头按在羲瑶身上——这想起来就是一种亵渎！

　　哭够了，羲瑶渐渐平静下来。“李哥哥，我……我是不是很丑？”她以一个少女的心揣度爱情，女孩子总是在这个时候先对自己的外貌自卑。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李重耳本想硬起心肠挺到最后，但一来实在不愿伤害她，二来违心话也说不出口。

　　“那我是不是很讨人厌？我看出李哥哥似乎不喜欢我……我，我的鼻子长得不好看……我也很笨……而且我的话也太多了……”羲瑶的声音又哽咽起来。

　　李重耳把羲瑶放下来，火把映照着羲瑶满是泪痕的脸。他抬起手轻轻的擦去她的泪水，“我有时候不敢看你，因为……你太美了；而且你也不笨，讲话也很好听；我想如果一个人不盲也不傻，就绝不会讨厌你……可是相信我，对你来说，我实在是个很糟糕的人选……”

　　黑暗中，李重耳的声音温柔极了，与往常判若两人，“我不能那么自私……你或许永远不会明白，但总有一天你会忘了我的。”

　　他抑制着喉间汹涌而来的伤感，转过身去，一手接过火把，一手拉着羲瑶继续前行。

　　前方逐渐显出一块钱币大小的亮白——快到洞口了。

　　 喜欢蛊祸之南朝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蛊祸之南朝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