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面对递过来的篮子,胡敬宗并没有去接,他扯掉盖在上面的蒙布,歪着脑袋瞅了一眼。看到里面的“礼物”后,胡敬宗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
那个拿纸笔的扈从走过来从里面掏出钱,搁在手里细细数。数完后他的表情僵硬了,手指慢慢松开,那些钱一个个丢落在泥污里。
见到这个情形,老婆婆的脸色立刻白成了一张纸。
“老乞婆,上次你的例钱欠了十铢,这次不但没有补上,居然又差了十四铢!看你老实巴交,可是张狂的很呐,还妄图想用这些不值钱的土杂来充数!”说着他一巴掌拍掉了老婆婆手里的篮子。里面的腊鱼风鸡滚落在泥地上。
“这些是我们留着过年的,平时都舍不得吃……”那个小堂倌看到后心疼极了,但他话没说完就被阿婆拉到身后。
老婆婆脸上的惶恐神色就是不相干的客人看了都心疼。“胡老爷,求您发发慈悲,我儿去的早,媳妇又常年卧病在床。”她的眼泪涌出来,几乎泣不成声。“我们祖孙起早贪黑,一刻也不敢歇着。可挣的钱还是只能勉强温饱,偶尔有些结余,还要攒着给儿媳抓药……”
“住口!不识好歹地老乞婆!你这茶摊也开了有年头了,我就不信没钱!来呀,给我搜!”
拿账簿的家伙一声令下,底下的一班爪牙立刻涌上来,开坛倒灶一通乱翻,整罐的茶盐油酱撒到地上。
祖孙俩绝望地阻拦,却被一边一个,推到在地上。
掌柜婆婆似乎崴了脚,艰难地想爬起身,试了两回都没成。小堂倌的嘴巴磕在一块青石上,流出了血,他大哭着爬到祖母身边,两人无助地依偎在一处,只能抱着痛哭,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墨宸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正要站起来,却被一双手按住肩膀——是刚才那位灰袍老道。他冲墨宸眨眨眼,小声说:“好小子,你身上有伤,再等等。”
墨宸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更惊讶他的力气,一时间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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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装钱的木匣到底还是被搜了出来。胡太岁冷笑一声,“张老太,俗话说的好:‘为老不尊,教坏子孙。’明明有钱,却在我这儿虚词诡说,这十里八乡的,你可是头一个啊!真看不出偌大年纪,胆可是蛮壮的嘞!”他把那只木匣搁在手里掂了掂,“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点钱就当是对你的惩罚。至于例钱么,限你三天之内,赶快补齐!”说完他一翻手,把木匣抛进了不远处那口大木箱里。
“你们不能这样,那是给母亲抓药的钱!”刚才的小堂倌忽然从祖母怀里挣脱,跑向那口大木箱,伸长胳膊去够那个钱匣。旁边一个爪牙已经抡起棍子,眼看就要敲下去!
“阿生!”老婆婆尖叫起来。
那根举起的棍子却停在了半空中。一个青袍汉子站在木箱前,手攥着棍子,硬生生夺了过来!紧接着,又有五六个青袍汉从对面彩棚下慢慢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抽出刀。
空气似乎都凝结了,人群中忽然安静下来。
胡太岁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脸上半是狐疑半是不安。不过他马上就恢复了常态。“哟呵,不知是哪路好汉莅临本地,我胡敬宗素来好客,不如报上姓名,一同坐坐喝上几杯。”
他话音刚落,彩棚下站着的玉面少年慢慢拍了几下手,走出来。“真不错,蛮有意思。”他又回头,对仍然坐在彩棚下的华服青年笑了笑,“袁兄,这回你觉得怎么样?比上一次精彩吧。”
那位被叫作“袁兄”的,长得不但风流俊逸,而且还丽妆簪花,精致得像宫观里塑的玄女。街市两旁看热闹的女人们纷纷踮起脚尖看过去。
“早几天前你就说要来拔个蛀虫,顺便请我看戏……这出戏的确精彩,真是妙极了!”姓袁的青年也拍了两下手。
胡敬宗脸色铁青。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碰上了多管闲事的江湖游侠,很有点不放在眼里,但他们的衣着派头又让他觉得这些人来历不一般,于是决定先不轻举妄动,不防多问一句再下判断。
他强压下怒火,整了整袖口,然后冲那少年抱了下拳。
不料他刚要张口,对方却先发话了:
“你就是胡太岁?”少年面露讥讽,语气带着轻佻。“我是萧太岁,刚才那位是袁太岁;至于这几位么——”他指了指那些拿兵器的青袍汉,“有王太岁、冯太岁、张太岁,还有李太岁和周太岁……”
不等他报完,人群中就爆发出哄笑声。胡敬宗的面颊立刻成了酱紫色,脸上的横肉也跟着抖动。
墨宸暗暗吁出一口长气。他有种预感,这孩子绝对能治得了胡敬宗。回过头再看那个灰袍老道,他不知什么时候从身边走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老头子背挺得直直的,脸上严肃的可怕,和刚才比像换了个人。
墨宸有些困惑,他明明感觉到那位老者也是痛恨“胡太岁”的,但这时候看到有人阻止,他为什么却不高兴了呢?
不容墨宸多想,“镪”的一声,“胡太岁”胡敬宗已经抽出了长剑,一跃而起,猛地扑向刚才的少年!这人身形矮壮,腰粗似桶,可动作倒是蛮快。但那位少年也像是练过功夫的,往后轻轻一跳就躲开了。
彩棚下坐着的华服青年见状有点生气,他冲着那些拿刀的青袍汉喊道:“戏都演完了还等什么?清场子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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