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仁仰面躺在马车上，看着头顶越来越稀少的星星，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自己撒蛊被人跟踪的事，仍然心有余悸。正应了那句烂俗话：“常在河边走，怎会不湿鞋。”

　　连着两次了！赵敏仁恨恨地回想：先是在溇中遇到那三个掮民，然后又在新蔡被人跟踪。

　　他明白，有一有二，必定就还有三。自己早晚会给官府或者哪个豪侠揪住，到那时面临的结果可就不是损失点钱这么简单了。看来，老天爷想要他收手了。可自己的心血和多年熬出的成果，就这么白白舍弃掉，真是太可惜、太不甘心了。

　　他的心里禁不住一阵酸楚，就像要和自己抚育多年的孩子分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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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两只眼皮起了涩，赵敏仁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对策，他裹紧毡子翻了个身，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隐约有叫嚷声传到耳朵里。赵敏仁立刻坐起来。

　　片刻后，他索性站在马车上，踮起脚朝四周张望。

　　沉沉的夜幕下，有一点火光从远处的密林里透出来。声音好像就是那个方向发出的。

　　赵敏仁看了看周围熟睡的人，悄悄下了马车，穿上靴子。不远处的花豹听到动静，抬起头往他这边看过来，赵敏仁壮起胆子走了几步，那花豹意识到他不是往自己这边来，立刻就没了兴趣，趴下脑袋继续睡觉。

　　赵敏仁松了口气，这才朝火光处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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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四个人站在一条急流旁，其中举着火把的矮壮黑衣人，正是聂休身边那个叫高誓声的姑娘。

　　“……钱我愿意加倍偿还，只求你们饶了我的命！”

　　一个顶着花白发辫的胡人跪在地上，火把的光亮下，他那浓密的胡须沾满了血污，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尽管看起来须发白了不少，赵敏仁还是认出来了——这人曾是祀魔教的巫师，人称老嚈哒。记忆中他整日喝的像个醉猫，总喜欢偷乞元陀的东西换酒。

　　一个陌生男人背朝着赵敏仁，声音冷冷地。“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那些蛊虫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呀。”那老嚈哒的一条腿好像断了，他拖跪着爬到另一头的聂休身边，用手紧紧抓住聂休手里的鞭子。“聂佐使，你我都是老交情了，我绝不敢骗你。若有半句假话，我甘愿受魔尊惩罚！”

　　“不劳他老人家动手。”聂休一脚踹翻了他，“你那些蛊虫根本不管用，可把人骗惨了。我生平最恨你这种无信无义之徒。”

　　“聂佐使，你，你也看到了，货真价实！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起作用了。”老嚈哒嘶哑着声音继续求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弄清楚原因。我，我真的不是有意欺骗你们，求求你，饶我这回！”说完，他趴在地上磕起头来。

　　聂休抬眼看了看对面的陌生男子，得到示意后，他面无表情地扳过那个老巫师的脑袋。“看在老朋友的份儿上，我就给你个痛快。”说完，他手托着对方的下颌一拧——“咔”，骨头折断的声音响起。

　　老嚈哒瘫软在地上，然后被聂休抓起腰带，扔进了身后的急流中。

　　赵敏仁看到这一幕，吓得缩了缩脑袋，大气不敢出。

　　“多谢聂兄弟，如果不是你亲自跑这趟，那二十斤黄金可就再也追不回了。这是你的报酬，请收下。”那人从怀里掏出两枚金锭双手奉上，“聂兄弟这回可帮了大忙，我徐良复永生不忘。”

　　聂休倒也不客气，他接过来掂了掂。“你给多了啊。”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把金子揣进怀里，“我不白要你的。荒山野岭的不安全，徐兄现在去哪儿，我送你一程，给你保个镖。”

　　“也好。”徐良复笑了，“这次我把差事办黄了，被上头降了职，罚去汝南太守府听用。你送我进城就行……”

　　过了一会儿，他们三个人上了马，顺着溪流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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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敏仁悄悄折回营地，重新躺在马车上。天际露出一线鱼白，他瞪眼看着天空，更加睡不着了——

　　什么蛊虫要二十斤黄金呢？赵敏仁被这个数字引得兴奋起来，他从这件事上看到了另外一条发财之道。

　　撒蛊赚钱不够隐蔽，而且还需要到处流浪，自己年岁越来越大，再这样漂泊下去可不行。他心里暗暗盘算，越想越觉得把蛊虫直接卖出去更划算更安全：买蛊的人大多都是要行些不义之事，所以他们千方百计隐藏隐瞒，比自己更怕暴露。这样的话他就再也不用担心被人要挟或被官府追捕，惶惶如丧家之犬了……

　　赵敏仁被自己的想法折服，不小心笑出了声。他连忙起身看看周围，还好，大家都睡的死死的。

　　对了，要去哪儿找主雇呢？赵敏仁犯了难。他翻着眼睛想了想，刚才那个叫徐良复的人说他在汝南太守府当差，不如就壮起胆子找找他。如果真谈成这笔买卖，那可就是完成了一桩宏愿。

　　想到这儿，赵敏仁安下心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合上眼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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