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残阳
老元帅这一天在家里用了顿很愉快的早饭,以及中饭,虽然早上刚起来的时候一般人都没什么胃口,就连老元帅自己,也不过是吃了两碗素粥,没什么荤菜也没什么花样;而及至中午,日晒高处,他就更没胃口了,只是就着女学生的伺候,吸了两口大-烟而已。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情总是一直很好,起码今天一天,老元帅都没有再发过什么脾气。连被喷两次参汤的女学生见了,都觉得老元帅是个面目和善的老人,并且皱纹和英俊共同生长,显出一种奇异的魅力,让她不再怕他了,也不再怕被喷了。
女学生作为老元帅身边最小的姨奶奶,短短半年,就摸清了老元帅的所有作息习惯,使得老元帅须臾都离不得她这一位‘实权’人物,帅府里一开始没几个人把她放在眼里,但渐渐地,也都在人前称她一声姨奶奶,开始拿她当回事儿了。
她不光年纪小,甚至在某些意义上,这女学生还有可能成为最后一个,最后一个跟在老元帅身边的女人。
就冲着这点,她是很有信心熬过老元帅的。尽管说来也许很多人不信,但她也的确是喜欢这个男人,有权、有势、又大方,除了年纪大了点......可年纪大算什么,若是倒退个三十年,她都不敢想象这个老头子的姿容和举手投足间的风光,别说是让她当姨奶奶,就算是叫她当洗脚婢都行,她肯定立马就能答应。
看起来像犯-贱,实则她却是心甘情愿。
但跟着这么个男人,也确实是有点不太好的地方,女学生担心自己再喜欢这个老头子,也喜欢不了多久了——她实在不敢想,想老元帅没了之后,她还能去做什么,很有可能,真到了那时候,她甚至都不会超过二十岁。
见识过了荣华富贵,读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已经不屑去做了。
但好在,冲老元帅那个身体和状态来看,她倒是可以美好地奢望一下,可能到她二十五岁时,那老头子还是有力气把她抱起来,一脚就能踹开结实的房门,再把她拽-上-床,接着就是整宿整宿地搂-着她,和她继续‘睡觉’。
至于生不生的出孩子........
那就得看天意了。
到了晚饭时分,老元帅还闷在房间里没出来,也不知是没乐够,还是没笑足,女学生那时已经换了身时新的加厚旗袍,别人都不敢去敲门,唯恐就被老元帅一拐棍砸出一个包,现在就只有她敢。她端了一个小木盘子,上头都是些老元帅爱吃的菜。
当然,素菜荤菜齐全,只是每日例行一份的参汤,那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彻底的没了。
她隔着门喊了声,便直接推门就进,脸上笑得恍如遍野的山花那样灿烂,这就又开始上赶着主动靠过去,和老元帅这位足以当她爷爷的‘老人家’卿卿我我了。
老元帅是看见年轻鲜艳的面孔朝自己拍马屁,就发自肺腑的高兴,尤其是在他本就高兴的时候,那就更能看出这些年轻人的好了。这份‘好’此刻就在女学生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以至于老元帅在吃晚饭的时候,就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好像他这一天光顾着高兴,光顾着笑张茂英死得好,也光顾着说风凉话了。
他总觉得,自己仿佛漏掉了某些比较重要的内容,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
一个礼拜之后,伍韶川接到了老元帅自天津发来的指令,上头很笼统的就几句话,字和词一点都不生僻,就是读起来就要着急上火,所以伍韶川并不想看,只是叫翁玉阳代为朗读。
翁玉阳接过急电看了两分钟,就大致了解了上头的意思。于是,信上这几句话经过翁玉阳的翻译,那简直就可以直接压缩成一句话:带上张茂英的头,还有张茂英的兵一起回来,督察的位子就是伍韶川的。
这话的重点不在前头,而是在后头。
张茂英的头,这好办,别说是头,伍韶川连人家的整个身体都有,只是碍于战地状况不太好,找不来什么防腐防潮的枣木楠木棺材,只得是临时开动脑子,在把死的梆硬的张茂英装进劣质的木板棺材前,先给他裹了圈草席子,既盖住了脸,也盖住了张茂英死不瞑目的眼。
按翁玉阳后来的话来说,参谋长这等行为,简直就是给张将军上了双重保险,防潮之余,还可以防盗(尽管张茂英的头也没有什么人来盗),可谓是十足的‘人性化’,世上再没有比伍参谋长更有‘人情味’的人,能干出这样的事儿了。
前头的那句话算是办成了,可老元帅后一句话,却叫伍韶川犯了难。
张茂英是死了,死的稀里糊涂,像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给插了一刀,还插在了要害,这才毫无反击之力,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被伍韶川和那个造反的人给彻底的收拾干净。
可张茂英的头可以带回去,但张茂英从前的那些兵就难办了,除了趁乱逃散的、死在战场上的,剩下的那些,可通通都在那个新上来的神秘师座手里啊!
伍韶川现在是看见急报,尤其是老元帅发来的急报,就涨头胀脑地难受,比看不见小妖精还难受。
他这些日子是吃没吃好,睡没睡好,整个人肉眼见的瘦了下去,不光如此,还有伍韶川的左腿,原本倒只是被弹片炸的掀开了一层皮肉,看着血-腥,其实除了疼,倒也没什么大碍。
但这几天,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腿上的伤口一直在恶化,皮跟肉日渐区分,形成了互不干扰的状况——你长你的,我烂我的!
伤口表层的皮好说,看着还算粉嫩,还算能骗骗人,可只要伍韶川一走动起来,娇嫩的皮撕破了,里头的鼓囊着的血肉和脓水就能哗哗地淌出来,又把刚长好的表皮给卷的不翼而飞,还把他的裤子给淌湿了一大片,每次翁玉阳给他洗军裤,洗出来的水要不就是红的,要不就是黄的。是血中带脓,感染恶化的前兆。
伍韶川,作为一个大老爷们,一个从底层爬到参谋长位子的人精,他想的很多,要操心的也很多,从一个混子,一路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他的心大了,眼界也大了,所以大事小事在他这里,则皆不算很可怕的事,是以他还不至于看见左腿的伤口越来越恶心,就害怕的吃不下饭咽不下水,就以为自己要断了腿,以为自己可能要变成个残废。
退个一万步来说,他要是真成了残废,也没什么,
这不是还有命在么。
但伍韶川还是很怀疑,也很气闷,并且开始随着自己的猜疑,开始私底下捕风捉影了起来——他怀疑自己的腿伤可能一早就能好,只是受了什么婊-子-养的X人的暗算,才会一日坏过一日,坏到如今的治无可治。
现在那伤口已经肿到了膝盖,肿的发紫发亮,明眼人一看,都会发自肺腑的觉得,这腿就算不锯掉,那也得瘸了。
伍参谋长此人,是粗中有细,刚时很刚,柔中则更带刚,他一旦细心起来,那就没有什么动静能逃过他的眼睛,之前是他没有注意,一直忙着打张茂英,这才让那个小人给得了空闲祸害他的腿。现在他有时间了,也不着急回天津了,他大可以慢慢地看,慢慢地找。
找到之后,他有的是千万种手段。
处理个活人,可比处理张茂英的尸体要容易多了。
伍韶川就这么拖着个要好不好、半残不残的左腿,一直默默地看着,找着,别人给他端来的饭菜和水,他看一眼,照样吃,把馒头和干粮吃的大嚼特嚼,仿佛是毒药也不在意。
他仔细地排查了身边所有亲近和亲信的人,最后成功锁定缩小了范围:饭菜是勤务兵小陈管的,茶水则是那个小哑巴管的,还有各个团长,开会做部署工作的时候也会和他有身体上的接触。
除此之外,平日里替他跑腿发电报的,就只有翁玉阳一个人。
小陈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小子,贪生怕死,所以打仗都不往前冲,不过打打打杂倒是一把好手,只要不是危险到要掉脑袋的事,他是样样都能做好。
于是小陈作为嫌疑人之一,第一个被伍韶川排除了。
几个团长和士官也不是什么敢和他耍心眼的货,除了打仗就是女人,也可以被排除。
伍韶川想来想去,没有直接地下令,叫大兵们将翁玉阳绑起来关着,而是一如既往地,该吃该喝,顺便操心他那个腿。
正巧,这天下午正是个落日残阳的景象,伍韶川特地叫人搬了凳子,一个人坐在破屋子的门口,晒这落日时分的太阳。如果刻意忽略他那个透过裤子,都能看出肿的很厉害的左腿的话,那他光是坐在那,就是一副很和谐的画面,就好像一条孤独的狼,正迎着血红的太阳伏在地上假寐,丧失了身为狼的凶狠,只有那一会会儿不沾血-腥的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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