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邪术
涂修文平时沉默寡言,还没事就爱和我对着干,但他若是真遇上什么难解的大事了,要专心认真地对付起来了,那还是蛮认真的。
半夜里折草祈禳,走得又不是什么好路,而是特地赶的山路,白天就凉飕飕的,晚上更是黑灯瞎火的一大片,真是没点胆子没点本事都不能干这事儿,毕竟大晚上的又要见血还要占圤,真是不找死都不行。但奈何涂修文胆子大,又有我这个老妖怪坐在一边给他当保镖,是以他双腿一折,直接一屁股盘在了山路正当中,那是根本没人能管的住,也没有活人敢管的。
祈禳之术,是古时就流传下来的占圤之法,连我无聊的时候,都喜欢用人骨和指甲片去堆个坤卦爻卦的,那涂修文这样天生吃这碗饭的,就更会了。
但他比起我,就显得正规了很多,用的都是比较正规的道具和正规的仪式,不像我,我拿的都是一路上顺手捡的人骨,顺手剥的指甲片。涂修文一伸手,从袋袋里掏出来的,要不就是五十年的白虎牙;要不就是什么毒蝎子尾巴做成的短鞭。
要不,就是这天下奇毒的五毒草。
涂修文的手可真是忙坏了,东掏一个口袋,西摸一个内袋,那身中西合璧的破长袍总算是让我看出了点用场,原来这衣裳除了防寒以外,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看着笨重,实则相当轻便,还可以藏很多东西,外头两个口袋,里头满满的全是内袋,外头的扣子系紧了,任凭什么绝世神偷来拿,也伸不进一根手指头。
我瞪大了眼睛,看涂修文对着七星阵念着连我凑近听都听不大见的祷词,忽然就倍感惊奇——从和他互相认清身份之后,我俩就一路打一路吵,要不就是横眉冷眼,互相没什么好气,一路上我就没见他用过什么法术,反倒是凡人的那些坏毛病他都学了个遍,脾气臭的连我都忍不了。
直到现在,我才看出他有那么一丁点像涂老仙了,毕竟他在念咒的时候还挺坐的住的,手势和仪态都很有模样,虽然道行应该还是越不过他师傅涂老仙,但起码看着是抽象的像,像的有点模样了。
我作为妖怪,占圤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也就人占人,从没听过人占妖的。就说这折草,涂修文要折的也不是普通的野草,祈的也不是普通的长寿,光是折草的来历就有说头,非得是以蝎子、蜈蚣、毒蛇、蝎子及蟾蜍所在的山河边,以瘴气滋养出的五毒草才行。一般道士要收这草的时候也得小心,因为但凡奇花奇草身边总得有奇兽去看守,那看五毒草的,自然也就是五毒了。
这草每次只能摘一株,但凡贪心多伸手的,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下场,轻则全身中毒,疼痛难忍,重则就直接死在边上了。
但涂修文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跟我说过,他说这草真是要拿的话,也不是那么危险,一株草能算三次,多拿了也没什么用。
我相信正一教不出咸鱼,一株小小的五毒草,还是可以拿到的。
小黑流着口水,我耷拉着眼皮,想睡不能睡,想赶路涂修文又不许。
他已经算了有一会儿了。
这日头别说是五更天,我看再坐下去,六更天七更天都快到了,不过涂修文好像对那颗赤星很是看重,硬是要当场演算折草圤卦,那个认真的劲,真是拦都拦不住。
和我预估的差不多,涂修文拿出五毒草后,便将这草折成北冥七星的星运图,摆放在用一小碗舌尖血画出的天罡阵中,待五毒草受活血侵蚀,慢慢腐烂时,占圤之人方能上前观测。
我觉得涂修文实在是有点大惊小怪,有赤星很正常,就跟蛟龙出世发大洪水、跟狐狸嫁女时,必是个雷雨天一样,都是妖界很正常的行为,无非就是有什么大吉或大凶之兆而已,而且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赤星落地,此地大吉的几率很高,比大凶高多了。
然而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涂修文坐在地上,眉头却越皱越紧,到后来,北冥七星都被草灰给盖住,完全看不出什么了,他还是没把眼睛睁开。
又过了些时候,小黑因为阴气太重,已经神志不清开始傻笑了,她的笑声像个男人,沉沉的又很刺耳。
涂修文这时才回过神,一下把眼睛睁开。就着黑夜,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是觉得他的眼睛很亮,诡异地发亮。
“完了.......”涂修文喃喃道:“蜕凡胎.......蛇化龙.......完了....全完了.........”
我看他好像算个卦,算的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于是很干脆地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尖锐的指甲一个没搂住,就在他脸上扇出了四道长长的血痕。
但这几道血痕没有哗哗地往外冒血,可见我扇的力道还是很轻的。
涂修文回神了,但是破天荒地没有计较被我扇出血痕的事情,而是听语气都知道他现在一定是垂头丧气的。
他说:“想不到我们正一教还有人活着..............”
我一听觉得还行,妖怪修成人多难啊,像他们生来就是人的简直就是上辈子积德,多有福缘,再说了,有人活着那不是挺好的吗?只是你-丫现在不是个独根苗了,身份不贵重了而已,没什么要紧的啊~!
“我师叔公还活着”涂修文想了想,没有用反话冲回来,而是叹了口气,而是用一种无力的口气对我说道:“但是还不如不活着呢.........”
我好奇心发作,硬是借着昏暗的夜色往地上那滩草灰看去,只有北冥七星中,只有紫微星上头被隐隐地盖住,形成一副黑云遮日的星象。紫微星主贵,若是这颗星不灭,那连同其他六星的方位,西南边别说是出皇帝,就是出神仙都有可能。
但现在贵星被遮,大吉立刻就成了大凶,其他六星就成了直直地一道线。
这是犯了天道了。
涂修文看我也不出声了,知道我也觉得此事不妙,语气更是苦大仇深,又说:“我那师叔公也真是有本事,竟然找了水生的女孩,把她做成了阴童子,又给炼成了药引,换进了蛇胎里..........这已经不是我师傅所说的邪法了。”涂修文牙根紧咬,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这等邪术给彻底地震住了,好容易才克制住了颤抖,咬牙切齿道:“这、这简直就是逆天之举啊!!”
我也有点愣神,因为活了千百年,只有见过蛟龙出水,还从没见过真有人能蜕去凡胎的。
涂修文说的蜕凡胎,我也有所耳闻,所谓阴童子,就是将要长未长的孩子折磨地骨脉尽断,在临死前积攒了滔天的怨恨,再被活生生地封进蛇王的肚子里,将身上的骨头尽数折断,再不断愈合,这样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童子受尽苦痛,元神离体,他的身体自然就变成了百毒不侵,刀枪不入,而炼胎之人以此为躯壳修炼,往后是能有大造化的。
只要蜕去凡胎了,这人也就能长生不老了。
自然,蛇王被破腹取胎,剖去内丹,也是活不了的。
我沉默地站起身,又一把将小黑抗在肩上,头也不回的就走。涂修文在我身后大喊:“你要去哪儿?”
“先去杭县,找伍韶川”我答道:“之后不管伍韶川愿不愿意,打断了腿我都要带他一起回狃阳山去。”话刚说完,我的步子就迈的越来越大:“至于你,你要去找你师叔公,顺便还去送死的话,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涂修文张口欲言,还是没有能说出话。
他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了,也还是没有说话。
半晌,涂修文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双腿因为盘坐的时间太长而有些发麻,他朝着老妖怪走时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向着西南方,也就是他刚刚跑出来的地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赤星出现,那说明这童子已经被封进蛇王的肚子里了,那他还有四十八天的时间去阻止他的师叔公。
再不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正一教的道学渊源颇深,他师傅涂老仙曾经告诉过他,他们道观里头供着的祖师爷正阳子,当年乃是师从一只活了万年的老白猿,才习得‘上可知天地,下可斩鬼神’道家仙法,而正一教教中原先倒不是只有玄门天官,而是共分‘福门天官’与‘玄门天官’两种职位,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福门天官渐渐退下,单留下玄门天官一脉,据说涂老仙的几个前辈,也就是当年当上玄门天官的头几个,里头就有一个得道成仙的。
但那也是唯一一个。
涂修文想,估计这一次,又得出一个了。
只不过他师叔公成仙的代价太大,不是万人敬仰,而是血流成河,天怒人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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