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下山……”小龙君摸着下巴,声音变得低沉,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晏曜神女当然不是第一次下山,只不过这却是第一次赴人婚宴喜宴。六界均知,这位顶尊贵的神女,并不大爱在世间走动,过去数千年,除了冥王和狐王处去过几次,几乎都是不下昆仑山的。
“是呀。”小仙娥笑嘻嘻,继续恭维着说道,“可不就是第一次,神女那么高贵绝艳一个人,自归来起就只来我们龙族参加婚宴呢,别说您,就是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也惊讶也欢喜。”传说中的与有荣焉,这便是了。
她的话,也不知小龙君是否听进去,脸上不显,一腔的思绪似乎没有波动也似乎转的很快。
片刻等不到回应,小仙娥笑的有些僵硬,觉得有些尴尬,打算再说些话活泛一下这不知怎么就变得奇怪氛围。
“那他也来了。”
不待她开口,小龙君却忽的说道,神情几许动容,似高兴又似纠结,落在小仙娥眼里只化作了一抹困惑。
“谁啊?”她眨了眨眼,十分不解,比起晏曜神女,难不成还有更重要的人值得小主子去关心吗?
小龙君却收回话不言,吩咐小仙娥退下,小仙娥不大情愿的下去了,显然话里有话,可小主子不说,吊的人好难受!
屋子里安静没一会儿,有人敲门进来,小龙君有些乱的思绪还没理顺便被迫打断。
“东西都已带回,请小主子检查。”常青行礼高声回禀道,一边展开一个绣着祥云细纹的月白色包裹,露出红木色的檀木盒子,一格格打开,放着是一枚枚玲珑精致的糕点,红白粉绿,好看极了,更难得的是有热气儿冒出,显然是刚出锅没多久,还新鲜着!
食物的甜香散开,一层层铺满空气,似乎长了钩子,要把身体里的馋虫都引出来。
小龙君伸出手,但还未触及,便收了回去,目光恍惚片刻再次变得清明起来。
“是那家店的么?”
常青望着点心,隐晦的咽了咽口水,天知道他一刻不停歇赶去凡间,又一刻不敢耽搁抱着这堆东西赶回来有多费法力,又累又饿呀!
小主子的要求,真不是一般人招架的住的,龙宫里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有,值得费那么大劲儿去一个凡间小店里买这玩意儿吗?
“是那家店。”他回道,目光移开,落到了桌上精美漆花的鎏金水壶上,从早上忙到现在,别说吃饭,他可是连一口水都没喝上过。
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啥呀?
“那就好。”
正暗戳戳的哀怨着,常青就听到小龙君的声音响起,很少见的十分满意的语气。
……
“神女这个问题,却是问错人了?”半莘浅笑,抚了抚衣袖,十分平和的看着她。
错?
真是有意思的说法,这么些年,还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讲过话,看样子,晏曜神女哦了一声,也不气恼,仿佛极有兴趣一般的追问道,“那我该问何人?”
彼时桃花如雨,簌簌而下,对坐的两个女子,均是不俗的容颜和气度,一样柔和可亲的嘴角弧度,如同春日里的一副画,美不胜收,妙不可言。
落在昔梓的眼里,却有些触目惊心。
“你来了。”晏曜神女先瞧见他说道,指了指另一处唤他坐下,“我刚认识的小姑娘,说话很有意思。”
话说到一半,她发觉到眼前的小姑娘有些不大对劲,刚刚还一排轻松淡然的神情徒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川雪峰一般的冰冷淡漠,整个人如同一只紧绷的箭,随时可以离弦而出。
“你这是……”
半莘没有动,垂在袖子里的手攥起,指甲陷进肉里的触感诡异的舒服,让她脑海随之变得格外清明。
是那个人!
纵然数千年不见,但气息如同附骨之蛆,一出现,便躲不开,一如三千年前一样的步伐,一如三千年前一样的气息……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不,一切都不一样了。
睁开眼,各种情绪尽藏。
现在,她是三千年后的狐半莘。
纵使半莘背对着昔梓,但他仍旧感受到了她的变化,正想说些什么,却有笑声抢先想起。
“神女,这便是你该问的人了。”半莘抬袖捂嘴笑了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来,目光淡漠,没有丝毫情感,仿佛眼前只是一个陌生人,“剑使大人,久违了。”
晏曜神女瞧着明显气场不对的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你二人竟认识?”她说道,亦是站起来,仍旧柔和着绝美的一张脸,“昔梓,小姑娘讲她认识我是因着你的缘故,这其中,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那张脸,曾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如眼前这般生动,尽管他心里深刻的明白,这生动于他算不得什么好事。
“神女若想知晓,我自当全盘托出。”他说道,目光却一动不动黏在半莘脸上,“之前未有提起,不过是未曾想过会有今日。”
未曾想到自己这般命大,血祭之后还有命还?一抹讥讽毫不遮掩的打半莘眼底闪过,她笑了一声,格外清脆,缓缓道,“看来,是我让剑使大人失望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昔梓皱眉,显然明白她话里何种意思,强调,“你别乱想。”
“乱想?”半莘说道,“我如何想如何做,就不劳剑使大人您费心,青丘狐半莘,自在惯了,实在是不爱听陌生人的意见或是看法。”顿了一下,许是觉得话里太过直白不客气,便有些歉意,“若是因此惹了剑使大人不快,便请大人见谅莫怪,小仙这条命虽不值钱,但娘生爹养长这么大一岁数也不容易,望您莫要在意计较。”
陌生人。
剑使大人。
一字一句,像是无影的刀刃往复轮回的捅进昔梓的胸口,那颗绷紧的心顷刻间血流如注。
她在怪他,他知道。
他不意外,他早就知道,她那般睚眦必报的性子,在那件事后,该是恨极了他。
可是,她的话还是让他很难受,比想象中难过许多,斑驳的世界在这瞬间徒然只剩下黑白两色,单调,绝望。昔梓曾经以为这辈子最难熬的日子不过是剑鞘里的三年和天河路的数万年,可是现在,他知道,那些,都不算什么。
这世界所有的伤痛,都比不上半莘眼角的一丝冷峭来得让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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