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名冠六界，我自然是晓得的。”她说道，目光移开，声音继续响起，“更何况，这般气度仪容，这世间再也寻不出第二人了。”

　　赞美，却不是恭维。

　　晏曜神女笑，道，“你倒是很会说话。”许是兴致来了，也不急着离去，自顾自寻了假山旁一处矮桌旁坐下。

　　春光明媚，透过斑驳树影晃动裙摆，竟生出几分旖旎风光，半莘一时看的有些怔怔。

　　龟仙人却有些急，小龙君大婚，他很忙的！这一位再是金贵万贵，时间也经不起这么浪费，可是交给其他人来招待，委实又不放心。

　　“我在此处逛逛，仙人随便使个小婢子过来引路即可。”晏曜神女看着龟仙人急的一头汗，也猜出他的想法，于是道。

　　龟仙人踯躅。

　　“这……”

　　小主子的婚事不得马虎酿出差错，但慢待贵客更是不行，二者不可得兼，该取其重……可，一样重，如何抉择？

　　可愁死他，真是要命的选择哟！

　　“此处甚好。”晏曜神女拨弄着就近的一株兰草，字字如细细涓流和缓柔软，无形中却多了几分上位者独有的气势，“下去吧。”

　　显然是不想再这种细微小事上多做纠缠。她这个身份地位搁哪儿都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哪一种，如今能心平气和和一个寻常仙人说话，已是性子极好。

　　龟仙人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将将做出一副为难不动作的模样也不过是看她面容柔和，说话和气不拿架子故意露出来的。目的嘛，自然是想利用自己的可怜来催着晏曜神女歇了停驻此地的念头，两全自己“鱼翅与熊掌”。

　　女子皆是心软，最是见不到旁人为难。

　　可这算盘，是实打实打错方向，晏曜神女是性子好，但这并不意味着单纯可欺，看起来韶华灼灼一女子，但身为远古神邸，又那里是一个简单好糊弄的女子。

　　不轻不重的话甫一出口，龟仙人顷刻间便明白自己犯了错，不敢再支支吾吾留下，小心翼翼退下，安排其他事务去了，当然，这头一件事，便是给晏曜神女挑个可心儿的仙婢。

　　半莘倒是也想退下，虽不说心生恨意，但对这个用掉自己半条命才换回来的神女，她委实也喜欢不起来。

　　可，人落坐在灼真殿门口，她该如何避？

　　避无可避啊，她心里叹道。

　　“小姑娘，你也坐。”晏曜神女道，伸手坐请，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道，“我许久没与人好好讲过话，你且陪我聊聊。”

　　半莘的态度不似这些年偶见的那些个仙子的曲意逢迎，她瞧着十分喜欢。

　　半莘有些心堵，她并不想要这一份别人求之不来的青眼。不过，他喜欢的女子，她似乎并不排斥，甚至于些许好奇。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份好奇，毫无道理，她却不想压抑，左右，是她先叫住她的。半莘依言坐下，道，“神女说笑，您这般的身份，何以寻不到人说话？”

　　两个水灵灵的仙婢来的很快，看样子龟仙人人虽然老，但做事还是靠谱的很，效率极高。婢子们贴心的带了茶水点心，见礼摆放毕被晏曜神女撵去了远处守着。

　　“小姑娘，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笑吟吟说道，挽袖斟茶，“寻一个人说话很容易，但寻一个人说话也不容易。”

　　这话说的有点奇怪，似乎前后矛盾，又似乎全无道理，但半莘却听懂，点头感慨道，“是啊，不大容易。”

　　寻一个令自己舒心又放心的人说话，确实不大容易，这世间能让晏曜神女不放心的人大概是没有的，但想让她喜欢且舒心却不大容易。

　　毕竟，那些没啥身份又想捞些好处刻意接近的仙子仙君们，段数委实不高，落在晏曜神女眼里，那些弯弯道道花花肠子就和日头下卸了妆的大姑娘一样，每一个不完美的近乎可爱的瑕疵都在闪闪发光。

　　人神女性子虽好，但也不傻，那可能被人牵着鼻子走，是以，这些年，能和她说上几句话的人细论起来，居然只有萝衣仙子一个！

　　恭敬有余而亲近不足的陆吾上仙和剑使昔梓自然不算。

　　“小姑娘，说说吧，如何认的我的？”晏曜神女说道，袅袅茶香升腾，小巧玲珑的玉石杯被推到半莘面前。

　　这一句认识，和上一个认识又不一样，散漫中带着笃定，这是让半莘收起那些随口搪塞的话的意思。

　　上古神女，看起来无害，却不能随意糊弄。一个不对劲的眼神，已经足够她道出此话。

　　见半莘不语，她悠闲抿一口茶水，香气在味蕾间弥散开，心旷神怡，十分惬意，看半莘并不饮用，遂再次好心请道，“试试，很不错的，看样子龙族用心了。”

　　不知是说婚事上用心还是其他。半莘看她一眼，总觉得应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一个意思，依言饮茶，半饷才道，“是不错。”

　　却是避开“如何识得”这个话题不言。

　　但显然不是她想避开就能避开，晏曜神女叹气，十分费解，难不成自己提的问题真的那么难以回答？于是道，“不必想太多，我是神女不是魔女，不吃人也不吃仙。我只是有些奇怪，我应当不曾见过你，但你看我的眼神却不是初见……”

　　当然奇怪是一方面，想和这个小姑娘讲讲话也是一方面。与人说话，从来只负责接话题的晏曜神女只是恰好挑了一个半莘不知道该如何接起的话题而已。

　　……

　　龙宫的另一处，也有人在说话，声音很震惊，似乎难以相信。

　　“她怎么会来这儿？！”小龙君说道，柔和的眼部线条被徒然拉紧，显出几分狰狞。

　　前来禀告的小仙娥吓了一跳，这反应不对啊，想象中的激动不假，但这诡异的有些凉飕飕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小主子，是高兴的魔怔了吗？

　　“是啊。”她说道，小心翼翼，“外面都说咱们龙宫面子大，才能请的鲜有下山的晏曜神女前来观礼。”

　　小龙君定了定神。

　　“龙族？面子大？”似是疑惑，又像是怀疑，“就这样？”

　　“当然。”小仙娥笃定道，看他神色稍霁，越发觉着小龙君不过是太过惊讶才露出那般神情，于是重新扬起笑脸，“这还是六界独一份儿呢，婢子先给您道喜，小主子和华烁仙子定然和和美美，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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