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溪宁在心疼方丽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心疼她自己呢?她现在的处境和方丽的处境何其相似?一个人唉声叹气满面愁容地去看心理医生,得到的结果却是无法医治,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让自己从尴尬境地摆脱出来;她要一个人面对心理疾病的折磨,面对这世间的人情冷暖,面对没有知己的孤单感,面对不受家人关爱的落寞感,甚至还要面对一个薄情的男友兴许带着虚伪的爱情……
丁溪宁忽然有一种被世界所抛弃的感觉,她仿佛陷入到视频中的方丽所带有的情绪中。
“溪宁,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吧。”路雪松看着发呆的丁溪宁,想要靠过去搂住她。
丁溪宁猝不及防,便被路雪松搂在怀里,这个温暖的动作并不能让丁溪宁冰冷的心温暖起来,她的整颗心就像石头一般坠在她的胸口,让她感到胸闷。
“我想回去了。”丁溪宁从路雪松的怀里摆脱出来,然后强颜欢笑地对路雪松说。尽管她不想理会眼前这个男生,但她还是在意这个男生对她的看法,为了显得体面得体,她还是竭力表现出一副听话懂事的女孩子的样子。
“嗯。回去吧,我送你。你今天太累了……”路雪松安慰丁溪宁道。
丁溪宁整理着那些资料,将文件和书本都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路雪松帮着她一起。当看到散落在桌上的方丽名字资料的时候,路雪松神情复杂的偷瞄着丁溪宁,却只看见丁溪宁一张冷漠的面庞。在路雪松的心里,丁溪宁的形象和位置也在不断地变化着,从以前懦弱的小女孩,到后来为自己生活状况做出改进的女孩,再到现在……行为难以理解的女孩。丁溪宁究竟经历了什么,还是这不过是她本来的样子。路雪松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追求丁溪宁,他得承认,他当时追求丁溪宁纯粹是因为丁溪宁涉世不深,看上去比较单纯。他倒不是有多喜欢单纯的丁溪宁,而是单纯的想谈恋爱,就算这个人不是丁溪宁而是别人也无所谓。像路雪松这种在感情上有些放浪形骸的男生,喜欢丁溪宁,或者是喜欢别的什么女生,其实对他来说的感觉差不多。他也不是没尝试过对别人下手,比如对方丽,或者其他人,可惜都失败了,但丁溪宁很快就给了他回应和机会,因此他的女朋友就变成了丁溪宁。
路雪松看着面色苍白的丁溪宁,咬了咬嘴唇,把他心里的秘密继续藏在了心里。如果一开始他对丁溪宁的感情就像路边卖的小吃那般廉价,那么现在绝对和当初不同了。他已经开始喜欢她,开始真正的关心她,而不是出于他的那些恋爱技巧,他可以装出一副温柔的样子,但更多的时候,他无法掩饰自己面对丁溪宁的事情的时候产生的焦虑感。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丁溪宁的呢?路雪松在心里追问着自己。他回答不上来,他只知道,在丁溪宁和他闹矛盾后,当丁溪宁再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有了一种安全感,当寒假时他得知那个坚强执拗离家出走的丁溪宁面对的生活境况时,他的感受不再是怜悯同情,也不仅仅是心疼,而是完全地感同身受,那时候他便知道他已经开始喜欢眼前这个姑娘。尽管这个姑娘还有些……或许该被称为精神失常?但无论如何,她值得得到他的照顾。
“要走了。”丁溪宁提醒着一只坐在原地的路雪松。
“好。”路雪松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温柔的笑容,回应着丁溪宁,他很想再去拉住丁溪宁的手,但是他猜想丁溪宁可能仍旧不愿意,便克制住了自己。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路雪松想起自己今日对她的担心,便忍不住对丁溪宁说:“今天……白天的时候一整天都没联系到你。为了找你,你室友的电话都要被我打爆了,就连你们寝室不怎么能见到面的明珠我都找到了。最后还是徐倩倩告诉我你可能在这的。”
丁溪宁掏出手机,果然,屏幕上写着几十个未接电话,有来自路雪松的未接来电,也有刘璐和徐倩倩的,甚至还有明珠的。其实她在给孙蕊打电话的时候就看见了路雪松的未接来电,她并不是全然无知,只是因为她不想理会这些,就算知道这件事,也很快便忘了。人嘛,总是选择性记忆一些东西,并且,如果人们喜欢,还会在心里美化一下自己的记忆。
“静音了,你看……”晚风吹在丁溪宁的脸上,今夜的风很轻微,难得不似往日的凛冽春风生猛地挂在脸上,这温柔的风让丁溪宁心生愉悦。尤其是在看到这么多个未接来电之后,她更是感觉到有人在关心她,这样的感觉让她的落寞感减轻了许多。备受心理疾病折磨着且无法自拔的人就是这样,一点小事就会让人莫名其妙地感到慌张,或是焦虑和不知所措,可一点稍显温暖的事情也会被他们无限放大,扩展,最后成为心中的救命稻草。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以物喜以己悲”,甚至还有点“喜形于色”吧!但丁溪宁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状态,她还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为自己筑起了高高的心墙,却不料,她的情绪和表情早就能暴露她的一切,只是,没人去可以关注罢了。否则,像她这样被心理疾病折磨的人,会在细心观察下变成赤身裸体毫无秘密的人,毕竟,那些秘密都写在了她的脸上。或许,她不应该感觉心理咨询室的老师虚伪或者不应该为心理医生不作为而感到难过,因为好在这些人都只想着自己的生活,如果他们真的对每个病人都认真负责,并且不断充实自己的知识储备,那这些像丁溪宁一样的人,在他们面前就毫无秘密可言,只能任由他们将自己看透看穿,然后依旧对病人所面对的处境而感到无能为力。
一路无言。
临别时,路雪松深情地望着丁溪宁,并对她说:“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另外,就算回了宿舍楼也要多加小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丁溪宁机敏地看着路雪松。不知为什么,丁溪宁在听到路雪松这番话的时候忽然紧张起来,并且想起了刚开学时路雪松送她到宿舍楼下时对她说的话,现在他说的虽然和那时不同,可是气氛却别无二致。
路雪松犹豫了一下,在他的心里觉得丁溪宁和以前并不一样了。他摇了摇头,缓缓地开口,“说了你估计要害怕了……”
丁溪宁不安地望着路雪松,不悦地对他说:“又是关于红衣女鬼的故事吗?”
路雪松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无奈地笑笑。
“根本就没有什么鬼。”丁溪宁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曾经的那种害怕感并没有削弱,只是现在的她能稍微的冷静一些。她当然知道这世上没有鬼,也不一定会存在什么邪门的事情,但是要说完全没有,她也不相信,毕竟,很多奇怪的事情光是巧合就足够将寻常事情变得非比寻常,就比如方丽的死在与她无关的人看来就极为寻常,可在丁溪宁眼里,知道了方丽的脆弱一面,就觉得那死亡中多多少少夹杂了一些未知,是她想知道却探索不来的事情。或许方丽的父母亲人知道吧,丁溪宁自我安慰道,倘若真的无人知晓方丽的哮喘病和她的心理疾病,那她就真的是莫名其妙的死亡了。
丁溪宁见路雪松没有说话,微微地低下了头,小声地询问着:“我有时候在想,为什么你当初要说那番话,让我对学校有种畏惧感……为什么又要对我好,让我又有了希望……为什么呢?”丁溪宁询问者,缓缓地昂起了头,她的双眼直视着路雪松微垂的双眸。很多过往在丁溪宁的脑海里回放,当然,更多的片段是路雪松留给她的美好回忆,她想着,眼睛不自觉地湿润了。
路雪松看着这双饱含泪水的双眼,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他还记得他们刚在一起时,他就被这双眼睛打动,那颗漂浮不定浪荡的心忽然生出了保护一个人的欲望。他抿了抿嘴唇,有些抱歉地对丁溪宁说:“如果曾经我说了让你感到害怕的话,那我想对你说声抱歉,那并非我的本意。”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所谓的希望,是我发自内心想要给你的,没有掺杂任何的阴谋。”
“阴谋?”丁溪宁又一次不理解路雪松的话,怀疑地看着他。丁溪宁现在太敏感了,疲惫和困乏,再加上今天被一个疯子惊吓,她紧绷的神经遇到一丁点风吹草动就变成了拉开了弦的弓箭,随时准备着射向别人。
路雪松被丁溪宁问的有些紧张了,或许是秘密在心里憋的太久了,他的过往在丁溪宁望向他时开始不断地在他的脑海播放。他看着丁溪宁那双明澈的眼睛,那双眼睛中还藏着晶莹的珍珠,他怎么面对这样一段他忽然用了心的感情。他的内心是有黑暗面的,他不小心说错的话,他口中的“阴谋”是真实存在的。他忽然回避了丁溪宁的目光,将他的头望向了天空。黑夜吞噬着他的心,可丁溪宁就像此刻天上出现的星星一样,亮晶晶的闪烁着让他睁不开眼睛,往事不断的涌现在他的心头,涌上他的眼前,让他的眼中也泛起了泪水。
“我的阴谋和我的过往有关,你真的想听吗?”路雪松往日深情的表情不再了,他的双眼黯淡无神,仿佛经历了生离死别。
丁溪宁看着眼前这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她也学着路雪松的样子,看了看天上的星星,然后对路雪松说道:“算了。我不想听了。你的过往,和你有关,和我无关。”然后丁溪宁偷偷地用手摸了摸眼睛里一直未流出的泪水,这种时刻,没什么可哭的,眼里的泪水不过是起到煽情的作用。可是,何必煽情呢?她想着,挤出一个微笑,望着路雪松,并问他:“你的阴谋和我有关吗?如果和你的过往一样和我无关,那就算了,不必讲。”
路雪松不知道他该如何回答丁溪宁这个问题。有关或是无关又能怎么样呢?经过了这一次的谈话,他似乎明白了丁溪宁的感受,他曾有过的丰富的恋爱经验告诉他,这段感情就要这样终结了。理由很简单,无非是他们两个人,从来不曾生活在一个世界。两个独立的人,相遇时都自以为带领对方进入了自己的世界,殊不知,两条相交线正越走越远。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深刻的感情忽然间无疾而终,外人理解不了,但是当事人一定能够明白。或许只要一件事,就可以清楚地将两个人划清界限,更何况,他和丁溪宁的感情根本谈不上深刻,甚至连浅淡都算不上。而丁溪宁去看心理医生时他的不理解就是他对这份感情的拒绝。
路雪松忽然觉得他们两个的感情中,两个人都是受害者,但他是自找的,毕竟,他是出于自私的想要消除寂寞的心里开展了这样一段感情……那他谈何流泪呢?路雪松这样想着,竟然轻松地一笑,这笑容中有着对自己的嘲讽也有着对丁溪宁的抱歉。他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说,便在丁溪宁问完话之后沉默了两三分钟后,才带着他有些羞涩的笑容回应着:“也对。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能放下过去,我很开心。”
路雪松说的是违心的话,但是丁溪宁却当成了真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也故作坚强地回应着:“那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再见。”
丁溪宁道别之后,转身便走。她的心里正想着,“放下你的过去是什么难事呢?毕竟,我的心里连你都已经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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