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涵飞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透明塑料杯子装起来的矿泉水，在偏黄的灯光下看着有些浑浊，完全没有让人想喝的欲望。

　　代默言手上则是抱着一只红色的马克杯，她整个人窝进沙发里，杯子正好放在膝盖上，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段涵飞实在是有些口渴了，犹豫再三还是拿起了那杯水。代默言则是想了想，才回忆起他在门口说的话。

　　“恐怖片啊，打发时间的东西而已。如果非要说，可能是用来锻炼自己的吧。”

　　锻炼自己？虽然对这样的说法感到奇怪，但似乎在她身上就没有什么正常的东西。

　　“代小姐锻炼的方式还真是……别致呢。”

　　“你呢？没事跟踪我做什么？”她喝了口水，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的很开心，“不会是怀疑我是最近那些案子的凶手吧。”

　　“这倒没有，我一直认为这一系列的案件不是一个女人可以做出来的，今天来也只是想知道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段涵飞首先不相信是人在作案，如果排除鬼神的说法，他也不相信凶手会是女人，毕竟单是从体力方面看她们就没有作案的条件。

　　“不一定的哦。”

　　段涵飞没想到代默言听了自己的话第一件事不是为自己解释，反而是朝着对自己不利的方向说了下去。

　　“如果你这样认为，也许会一直找不到缺口的。至于角色嘛……”她用指尖轻轻在杯子里搅了搅，“我觉得我是个观众哦。”

　　缺口？又是这个词。

　　当时第一次在文冰口中听见的时候他没有在意，第二次看见是在文清的日记本里，没想到第三次遇见会是在代默言口里。

　　“‘缺口’到底是什么？”

　　“缺口啊……”

　　代默言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但又好像只是在发呆，并没有看他。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呀，一个缺口。”

　　段涵飞无语，这跟没有解释有什么区别吗？

　　“那我们换个问题吧，你为什么在文清的事情上撒谎？”

　　代默言对他的问题并不意外，反而像早就在等着似的。

　　“总算是到了正题了啊，我还在想你要是真看不出来我在撒谎，那就没有等的必要了。”

　　“诶？”

　　段涵飞懵了，原来自己自认为抓住了她的把柄，却其实是她抛出来的鱼饵？

　　“段警官，你和别人不太一样呢。”

　　虽然不太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但她现在的样子就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像个有着上帝视角的观众。

　　“关于小清的事情我的确是撒谎了，她死前的那段时间仍然在正常上班，想必你也知道了，她并不是文冰口里的疯子，她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撒谎？”

　　明明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却刻意瞒了下来，这显然对谁都没有好处，除了凶手。

　　代默言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看向窗外的月亮，圆月映进她的瞳孔里，异常的耀眼。

　　“大概是不信任吧，你看起来不那么聪明的样子。”

　　段涵飞忍住为自己辩解的冲动，继续问道，“那现在呢，为什么愿意说了？”

　　“虽然你看起来比较蠢，但是把赌注压在你身上也许会有奇迹呢。”

　　“你用什么在赌，赌的又是什么？”

　　代默言握着杯子的手加了力，指节泛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话，却兀自换了话题。

　　“小清那段时间都很正常，但她死的前一天向我请了个假，说是约了人见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段涵飞意识到自己也许是问到了什么关键，她才会抛出橄榄枝转移话题，因此格外执着。但代默言不为所动，她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你想要的答案已经告诉你了，时间不早了，我想你该离开了。”

　　她这就要赶人了吗？

　　段涵飞总不好再继续死皮赖脸的待下去，又无法逼问她什么，毕竟自己已经不是警察了啊。

　　“打扰了。”

　　他有些愤愤不平的向代默言告过别，可刚走到门口，又听见她的声音。

　　“段警官就不怕吗，我当时邀请你过来，如果是出于不好的目的呢？”

　　段涵飞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顿了顿。

　　“为什么要怕？”

　　明明他才是占有优势的那一个。

　　代默言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那个巨大的红色马克杯看起来格外显眼。她看着自己的正前方，只留给段涵飞一个侧脸。

　　“你应该怕的。”

　　她的头仍然朝着正前方，只有眼球转到眼角看着他，嘴角还带了莫名的笑。

　　段涵飞突然觉得这画面毛骨悚然，甚至没有再道别，就急匆匆推门离开了。

　　他几乎是跑着下楼的，因为看不清台阶，甚至差点摔了一跤，接着又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远离那栋楼的方向拼命奔跑，直到回头看不见了，才算是安心一些。

　　但只要一想起刚才代默言的侧脸，以及那个笑，他就浑身冒冷汗。

　　这个月城就没有一个正常一点的人吗？

　　他正想着，兜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一串数字让他心惊。也许是文清案后留下的阴影，他现在每次接到陌生号码都像是回到那个挂着大风的凌晨。

　　本想直接挂掉，但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又让他莫名感到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最终还是试探着接了起来，把手机放在耳边，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电话的另一头异常安静，这使得段涵飞有些不安，就像是文清死亡那天情景的重现。

　　“喂，请问有人在吗？如果再没人说话我就挂了。”

　　他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的手心开始冒出冷汗，滑滑腻腻的，十分不舒服，这使得他急于把手机重新放回兜里去。

　　但这时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声音。

　　“是……段警官吗？”

　　这个声音段涵飞早就听过很多遍了，也难怪号码会感到熟悉，自己还收了她的名片呢。

　　“蓝小姐啊，你怎么突然打我的电话？”

　　还不说话。

　　段涵飞很想吐槽，但更加好奇的是她为什么会有自己的手机号码，如果没有记错，当时只有她给了自己名片，自己却没有和她交换号码。

　　“我也不知道，这个号码突然出现在我的手机上，我就想打试试看。”

　　段涵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蓝若薰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吧？”

　　蓝若薰有一会儿没有说话，段涵飞甚至能听见她的指甲刮在手机后盖上的声音。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我家里就像还有一个人一样。”

　　“我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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