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嘉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把包往地上一丢就直接瘫坐到了沙发上，闭着眼揉太阳穴，很疲惫的样子。

　　段涵飞和王蔚然本来在用客厅的大电视看电影，见木嘉脸色不好，他们俩对视一眼，默默关掉了电视。段涵飞还顺手去摸了摸木嘉的额头，还好没有生病。

　　“怎么了，不顺利吗？”

　　这些年木嘉这个甩手掌柜做的舒坦，很少看她对自家产业过问什么，现在真出了点事，其实众人都很担心她处理不过来。

　　“没事，就是没想到做霸道总裁也挺累的。”

　　她笑了笑，声音小小的，就像梦中的呓语。

　　段涵飞把手臂展开放在沙发靠背上，道了声“过来”，木嘉笑着靠过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

　　王蔚然“啧啧”了两声，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的周儒文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小孩子别看，会长针眼的。”

　　周儒文手里拿着一瓶啤酒，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绿色的酒瓶上还有刚液化的水滴。他兀自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灌了一口啤酒，用遥控器打开电视，完全无视身边的段涵飞和木嘉。

　　段涵飞无奈，小声提醒道，“周先生，木嘉睡着了。”

　　周儒文只瞥了一眼，十分无所谓道，“我知道啊，你们要腻歪到楼上去，谁都管不着。”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还是调低了电视音量。

　　段涵飞还想再争论什么，木嘉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她很累也很困，但真正躺下来却又睡不着，这其实比真的困倦了却找不到地方睡觉还难受些，徒增了无可奈何。

　　木嘉索性睁开眼睛，依偎在段涵飞怀里，满眼期待的看着周儒文。

　　“又想听故事了？”

　　木嘉笑着点头。

　　周儒文也笑了，他把啤酒瓶放到茶几上，关了电视，将过往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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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周珘出院，王明戈也来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病，也没有什么麻烦的手续，周儒文手里拿着周珘的东西，两个小情侣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

　　三个人等地铁的时候，周珘以大病初愈体弱头晕为由偎在王明戈怀里，她想起昨晚周儒文说的事，便顺口问了一句。

　　“我哥说你最近会很忙，是有什么新的命案发生了吗？”

　　王明戈有些意外，下意识的看向周儒文，才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他没想到周儒文还没有对周珘说范旻的事，然而这样的事，由他来说也不太合适，只好含糊其辞。

　　“算是吧。”

　　周珘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知道这样敷衍的回答不是他的性格，便不再多问了。

　　地铁驶过周儒文家所在的站，他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周珘才意识到他们这是要回她那个略显简陋的工作室。

　　“哥，我们不回家吗？我好想吃嫂子做的饭菜啊。”

　　周珘说话的时候摸着自己平平的小腹，颇有些委屈的样子。坐在她旁边的中年男人以为看了眼旁边一直护着她的王明戈，默默让了座。周珘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人误会自己是孕妇了。

　　王明戈憋着笑，把一脸崩溃的周珘推到位置上坐下，轻声在她耳边说话。

　　“不如将错就错。”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却能理解出不同的意思来，周珘红着脸低头玩手机，王明戈向周儒文靠了过去，两人站在一起。

　　“你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

　　王明戈清楚，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瞒得住。周儒文也有些无奈，他看着自己的手，就像上面还沾着范旻的血一样。

　　“再等等吧，等她身体好一些。”

　　“你这不是在保护周珘，你是在骗自己。”

　　周儒文看着王明戈的眼睛，那么坚定磊落的眼神，他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难过还是开心。

　　“我……只有周珘这一个妹妹，小半辈子都当宝贝宠着，别看她平常像个小孩子，总做些幼稚的事，但她精明着呢，总是能轻松地看出来我在想什么。以后能由你来照顾她，我很放心……”

　　“你在说什么？”

　　王明戈皱起眉，周儒文这番话竟然给他一种在说遗言的感觉。周珘似乎也注意到不对劲，手机紧紧地捏在手里，往这边观望。

　　就在这时，地铁语音播报他们要下车的站到了，周儒文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招呼着周珘下车。

　　出了地铁站，再走一段不算很长的路就是周珘的工作室。一路上周儒文都很正常，偶尔周珘跟他搭话他也回复，还不时开两个玩笑逗的周珘哈哈大笑，王明戈却一直沉着脸，他有点笑不出来。

　　周珘的事务所其实小的可怜，门口的牌子有段时间没打理，表面积了薄薄一层灰，一进门就能看清所有的摆设和布置，周珘也不在意，招呼他们俩坐下，自己去找柜子里的茶叶。

　　“我有阵子没收拾了，你们别嫌弃。”

　　她说着冲两人眨了眨眼睛，还顺手收走了茶几上几天前的垃圾。

　　王明戈无奈的笑了笑，问了她抹布在哪，搞起卫生来。

　　要是放在平时，周儒文肯定不会闲着，早就上去帮忙了，但他看着面前走来走去十分默契的两人，不知怎的，竟有点迈不开脚步。他索性说出门去买点吃的，离开了工作室。

　　周儒文离开之后，周珘停下手里的活，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换上了深深的担忧。

　　“明戈，我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王明戈愣了愣，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原因他知道，但还轮不到他来说。周珘看向他，眼神里带着迷茫，却又有几分确信。

　　“是我嫂子出事了吗？”

　　王明戈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等他反应过来时，手上的抹布已经掉到了地上。

　　答案不言而喻。

　　周珘苦笑起来，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滴在地上。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昨天他去医院的时候就很奇怪了，每次我提到嫂子他虽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手上却会顿一顿，我就知道……”

　　王明戈走过去把她抱住，拍着她的背安抚，一遍遍说着“没事了，别难过”。

　　然而周珘轻轻把他推开，脸上的笑不失苦涩，却也没有那么的伤心。

　　“我难过什么，我只是害怕我哥难受而已。我不是爱哭的人，眼泪也只有这一点。”

　　她用手背擦了擦留在脸上的泪痕，表情十分淡然，王明戈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不认识面前的人。

　　“我以为你跟你嫂子关系很好。”

　　王明戈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扭曲，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眉头皱着，反而是他这个外人看上去比较难过。周珘伸手轻抚着他的眉，脸虽然也朝着他，目光却没有聚焦在他的脸上。

　　“表面上是挺好的，嫂子不太喜欢我，但至少有一点她是和我一样的，我们都希望我哥能开心。我也说不上多喜欢她，但每次我们俩表现的很要好的时候我哥就会很开心，所以渐渐地我们有了一种默契，至少她做的饭真的很好吃。”

　　周珘笑了笑，王明戈却觉得毛骨悚然，就像简笔画里一张人脸弯起嘴和眼睛，内里却是严肃冷漠。他伸手扯了扯周珘的脸，眉头皱的更深。

　　“你以后别这样笑。”

　　周珘听话的点点头，继续打扫起来。王明戈却没那个心情了，她看着那个活泼雀跃的身影，心情越发沉重。周珘知道范旻已死的真相了，而且很轻易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走出事务所的周儒文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颤着手撕开包装，抽出一支点上。他有好几年没抽过烟了，猛地吸了一口，被呛的难受，弯着腰在路边猛烈的咳嗽起来。

　　偏偏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慌慌忙忙的在兜里胡乱摸了一通，也没管是谁的电话，匆匆接了起来。

　　“喂，哪位？”

　　“周先生你好，我是刘彦。”

　　周儒文愣了愣，好在他还没忘了这个名字。

　　“什么事？”

　　“昨天算是说过了，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我希望能请你喝杯茶。”

　　周儒文下意识的朝着事务所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犹豫了一瞬间，就说了句“好”。刘彦询问了他所在的地址，让他在原地等一会儿。

　　挂了电话之后，周儒文把手上只吸了一口的香烟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他本来还打算把剩下的整盒都丢进去，但想了想还是留下了。他蹲在路边，想了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心里竟然出奇的平静。他有些为这样的平静感到恼怒，但同时又感到无力，他的手可以拿住粉笔授人知识，却抓不住要逝去的一切。

　　在他出神的空档，马路上一辆深蓝色的汽车突然失控撞向路边，等周儒文回神，车头已经离他不到五米，他本就蹲着，慌忙的往后一倒在人行道上滚了好几圈，就听见“砰”的一声，汽车撞在了他刚才丢掉香烟的那个垃圾桶上。垃圾桶被撞的变了形，原本是固定在地面上的现在却被连根拔起，车主似乎也被吓得不轻，坐在驾驶室里大口喘着气，好在系着安全带，人没什么大碍。

　　周儒文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看了看自己刚才蹲的地方，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逃过了一劫。

　　“喂，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他感受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机械的回头，才发现是刘彦。

　　刘彦目光深沉的看着惊魂未定的周儒文，像是有话想说，却又一直不开口。他把周儒文扶起来，确定了他没事，才过去跟收到消息来处理事故的交警打了个招呼。等刘彦再回来的时候，周儒文显然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了。

　　“恢复的挺快嘛，换成其他人恐怕都要被吓哭了。”

　　周儒文除了脸色不太好，其他看起来都还不错。

　　“是怎么回事？意外吗？”

　　刘彦摊了摊手，领着他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

　　“我也不清楚，那个车主看起来被吓的比你还厉害，等他情绪不那么激动了，交警队那边自然会弄清楚的。”

　　等到了刘彦停车的地方，周儒文见是一辆警局的车，忍不住开口调侃。

　　“公家的车也敢开出来办私事？”

　　刘彦嘿嘿笑了笑，也不打算解释。王明戈虽然是局长的儿子，但做事一向是按规矩来，反而是刘彦离经叛道，常常做出些惊人的事情。

　　两人上了车，周儒文心里还为刚才的事情后怕，提醒刘彦系好安全带。刘彦一边动作着一边和他说话。

　　“之前明戈告诉我他看见那样的现场都忍不住发颤，你却特别冷静，我还不信他的话，今天算是见识了，你这样的人不当警察多屈才啊。”

　　周儒文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现场是范旻死的那天。这多少让他感到不悦，但也算是了解了刘彦和王明戈的不同之处，别的他不知道，但至少如果是王明戈，不会这么直接的戳别人痛处。

　　“彦指才德出众的人，我也觉得你用这个字有点可惜了。”

　　对于周儒文的嘲讽，刘彦倒是没放在心上，他看着正前方，此刻他们正好经过刚才发生车祸事故的地点，封锁线拉了起来，围观的人不少，司机被一群警察围着，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刚才那件事，你有什么看法吗？”

　　“你希望我有什么样的看法？”

　　被反问的刘彦转头看向副驾驶上的周儒文，眼睛里有惊喜，也有防备。周儒文看着面前的T字路口，也顾不得目的地是在哪了，他伸手推了推刘彦手里的方向盘，车子便往左转了。

　　“你能专心开车吗？我并不觉得自己一天之内能死里逃生第二次。”

　　刘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刚才……”

　　“到了再说吧。”

　　“我是……”

　　“拜托你别再说话了。”

　　周儒文显然是有点生气了，对于刘彦这种不惜命的行为，他可不想因为别人把自己给赔进去。

　　“最后一句。”

　　刘彦抢在他发火前，对他竖起一根手指。周儒文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刘彦在路口掉头，笑着说道，“刚才应该向右转的，方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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