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了人心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恐慌。

　　楚宁的公寓外面仍围着一小部分的新闻记者，关于张德兴的案件警方目前还没有发布最新的消息，楚宁依然是被调查的人员之一。

　　杨淼按照楚宁的指导找到位于公寓楼北侧的隐蔽小门，这里一般是清洁阿姨的专用电梯通道，杨淼乘着这个电梯来到了楚宁家的门前。

　　开门之后杨淼发现楚宁并不是一个人在家，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

　　“快进来吧，我让你给我带的东西带来了吗，我都快饿死了。”

　　不知道是楚宁后期养成的自来熟性格还是她们两个真的处的来，除了第一次之后每次杨淼和楚宁见面，一点儿也不像是刚认识的朋友。

　　“带来了，趁热吃吧。”

　　给楚宁打电话时杨淼没有直接说明来意只说有事要告诉她，好在楚宁也没有刨根问底，电话中告诉她家地址之后便说她现在不方便出门，有事只能来她家里说，顺便还让杨淼来的路上给她带永记的牛肉包。

　　楚宁接过热腾腾的包子后把身边的男孩介绍给杨淼。

　　“这是我弟弟杜辰，这是我朋友杨淼，也在你小舅的研究所工作。”

　　“我小舅的研究所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人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少年一直盯着杨淼的脸看，杨淼不太习惯别人一直看着她，可她又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少年不看她。

　　这边楚宁放下包子后对着少年的后脑勺反手就来了一巴掌。

　　“姐，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打我头!”

　　少年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还抽空理了理自己被楚宁弄乱的发型。

　　“杜辰，你说是来看我实际就是不想去上学，我等一下就打电话给你爷爷，告诉他你今天又逃课。”

　　“我走，我走还不行吗，难怪小舅说你总喜欢告状。”

　　楚宁拽着少年的胳膊使劲掐他手臂上的肉。

　　看见楚宁和杜辰嬉笑玩闹，杨淼知道楚宁虽然因为张德兴的事情躲在家里，可她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刚那小屁孩是我车祸去世的姑姑和姑父的儿子，说话没大没小你别介意，他呀，也算是我看着他长大的。”

　　楚宁说起杜辰的时候脸上始终挂着隐隐的笑容，可见她真的喜欢这个弟弟。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楚宁的脸上还残留着刚刚提到杜辰所引起的笑容，一时之间杨淼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楚宁，你还记得你父母遇害的事情吗?”

　　与其拐弯抹角不如直奔主题。

　　楚宁的脸色果然变得僵硬，过了很久才说话。

　　“怎么会不记得，当时他们甚至不让楚洁和我见爸妈，他们说怕给我们留下阴影。你说可笑不可笑，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阴影，还怕多加一道吗。”

　　“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一直不想知道杀害你父母的究竟是什么人?”

　　一点点撕开别人的伤疤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我做梦都想找到那个王八蛋，做梦都想把他碎尸万段。可是爷爷不许我们在家再提起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行，否则爷爷会大发雷霆，我们全家都会跟着遭殃。后来我也调查过，可是我能接触到的人和物都和楚家有关系，只要我有一丁点儿的动作立即就会传到爷爷的耳中。等我有了能力之后我私下偷偷找人调查，可是时间太久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你觉得你父母真的是被人入室抢劫杀害的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父母遇害的事情?”

　　楚宁有些激动，桌上的水杯被她打翻，所幸杯子里的水并不多，水顺着桌沿一滴一滴滴在了雪白的地毯上，可是没人去理会它。

　　杨淼没有和楚宁说实话，她不能告诉楚宁是她死去的姐姐出现在了她的梦里所以她想弄清事情的真相。即使杨淼相信她把实话说出来或许楚宁真的会相信，她直觉楚洁也是不愿她把这件事情告诉楚宁的。所以杨淼编造了一个谎言，她告诉楚宁她有个朋友因为职业关系在调查过去二十年悬而未决的迷案，在调查楚宁父母遇害案件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问题。

　　“她查到了什么?”

　　楚宁的关注点不会在杨淼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对她口中的那位调查朋友刨根问底。

　　“可以说她查到了一些东西也可以说她什么都没查到。”

　　杨淼按照许玲说的把她们查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楚宁，但是杨淼并没有把许玲找到吴平这件事告诉她，她不希望楚宁在余下的生活里再去恨一个人。

　　“不可能，凶手不可能是楚家的人。”

　　显然楚宁根本不相信杀害她父母的人会是她整天面对的亲人。

　　和她不甚亲近的二叔楚宏，已经死去的姑姑和姑父，还有她最不愿怀疑的小叔楚浩。怎么可能会是楚家的人，怎么会恶毒到残害自己的亲人。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爷爷会在还没有抓到凶手的情况下就使用特殊手段让警方终止调查，为什么又不许你们在楚家提到这件事，你爷爷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即使撕开伤疤会痛，也比被迷惑一辈子要好。

　　“我不相信。”

　　楚宁脸色苍白，语气无力。她垂下脑袋，眼睛盯着桌子上那个被碰翻的水杯。

　　“她的调查也不一定准确无误，我们现在还无法去判断什么，更不可能指认凶手。只是后面如果要针对楚家的人展开调查，我们这些外人想要暗地调查恐怕会难以进行。”

　　许玲当初的考虑一点儿也没错，她们此番调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无论凶手是谁一旦知道他们在秘密调查当年的事情，先不论她和许玲会不会因此有生命危险，也会让凶手做好对策费尽心力去消灭已经为数不多的证据。

　　“今天的话我就先说到这，你好好想一下，如果你决定了明天再联系我。”

　　楚宁一定会联系她们的，既然炸弹已经抛下，只要是还活着的人没有不排除的道理。

　　走出楚宁的公寓时许玲又打来了电话。

　　“杨淼，楚正夫妇遇害的案子我们暂时先等等楚宁的决定再做后一步的打算，接下来我还想查查楚柔和杜明辉的车祸，还有楚洁跳楼自杀的事情。”

　　“难道他们也是被人杀害?”

　　杨淼突然觉得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楚家的人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她从来就不相信诅咒之类的传言，但如果连楚柔杜明辉和楚洁都是被人杀害，她真的要怀疑自己的认知是不是产生了错误。

　　“现在还不敢断定，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也或许是我多想了，总之我会再调查一下，有结果了就通知你。”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上次让我查查钟磊这个人，我查到了一些事情。”

　　许玲的语气转变的太快，杨淼直觉接下来的话注定又会是难以承受的事实。

　　“钟磊是楚宁楚洁的高中同班同学，家里从他爷爷那辈开始就是开连锁超市的，所以家境优越。小时候的钟磊连续三年拿到过少儿小提琴比赛的冠军。”

　　难怪梦境中钟磊的家里贴满了各种音乐符号。

　　“所有的转变发生在钟磊小学六年纪的时候，他妈妈出轨他爸爸的一个朋友，后来被他爸爸发现，他妈妈应该是保证过不会再和那个人纠缠下去，可是没想到没过几个月他妈妈竟然又和那个人重新开始，还拿走了他爸爸的所有存款，他爸爸恼羞成怒动用一切手段把他妈妈抓了回来。就在那天晚上，他爸爸在钟磊的面前掐死了他的妈妈，报警来抓他爸爸的人也是钟磊。后来他爸爸被判了无期徒刑，进了监狱不到一个月就被监狱里的人打死了。听人说钟磊在他爸爸妈妈的葬礼上没留过一滴眼泪，父母双亡后钟磊的监护人变成了他的爷爷，可他死活都不肯离开原来的家，后来他爷爷没办法只好让他继续在那个家里生活，只是定期来看他或者是定期给他打钱，从那儿以后钟磊就变得有些奇怪，倒不是说他变坏或者是一般人眼中的叛逆少年，他就是变得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他的行为举止往往常人无法理解。”

　　梦境中钟磊的行为举止确实处处都充满着怪异。

　　“比如说他的成绩时好时坏，有时候差到是全班倒数第一，好的时候又能考到全班第一，平时在老师眼里他还算是个遵守纪律的好学生，可是一旦发生争执，钟磊又是拼起来不要命的类型，初一那年他和一个同学打架，如果不是老师及时赶到拉住了他，他差点把同学从六楼扔了下去。”

　　看样那个一直跟在钟磊身边的中年女人就是他的妈妈。

　　钟磊应该一直没有原谅过他的妈妈吧。

　　“那你有没有查出他为什么要跟踪楚宁?”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他们两人在上高中的时候关系不太一般，但具体是不是那种关系我现在也无法找人证实。但至少得知她们在高中的时候有过接触，可不知什么原因，在楚洁跳楼自杀之后楚宁和钟磊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杨淼的梦境不再如往常一样那么真实，这段时间她甚至觉得那些困扰她的梦境或许真的就只是一场梦而已。

　　“许玲，你自己要多注意自身安全。”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就是最近觉得心里很不安。”

　　“杨淼，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些了。”

　　“也许是年纪大了吧。”

　　许玲从没有见过杨淼如此悲观过，她觉得不太适应，她还是更喜欢之前的杨淼。

　　“你放心好了，我自己会小心的，你也一样。”

　　“好。”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杨淼和许玲相互依靠，她们不再仅仅只是简单的合作调查关系，她们是朋友，是相互关心的朋友。

　　陈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死亡那么近，他才四十八岁正是壮年之际。他的儿子才十岁，他还没有看见儿子长大成人，还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天伦之乐，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陈祥明白自己这一辈子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可他没想过报应会来得那么快。那个用刀子划破他肚子的年轻人到底是谁，陈祥觉得他的身形和眼神特别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陈祥在生生挨了三刀之后用尽全力也没有摘掉他脸上的口罩，在他消失在小巷的尽头时，陈祥想这或许都不重要了，自己都快要死了，就算知道他是谁又有什么用呢。陈祥活着的时候已经够累了，虽然他死的不明不白可他不想在死后也活的那么累了。

　　只是如果死的能舒服一些该多好，他现在能清楚的感受到生命在一点点从他的身体里消失，他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小巷子里昏暗的灯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光慢慢呈现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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