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痛苦的时候，相对应的也会有快乐的时候，只是往往痛苦带给我们的效果会遗留很长时间，而快乐往往最终也会被痛苦攻占。

　　“许玲，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相信他们会杀人，这个世界最可怕的永远都会是人。”杨淼活了三十多年，从她记事起这项特殊的能力就一直没有消失过，哪怕此时此刻她依然能看见很多不该看见的东西，为了让许玲安心她才没有表现出来，再者经历的多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在逐年上升。如果不是不想太过特殊，有时候她还真的觉得他们比人类可爱多了。

　　“这些也都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等我带你去了或许就知道了。”其实许玲一开始也和杨淼一样坚信所有的一切都是人为，可是随着调查的越多发现事情越不简单，如果仅仅只是人为，这个世界上的人未免也太恐怖了一些。

　　“你们查到凶手是谁了?”从楚宁的案子起杨淼就觉得许玲是个侦探高手，她心思细密，能注意许多别人不曾注意到的细枝末节，而往往那些就是找到凶手的关键信息。

　　“我是查到了一个人，但是他和前三个死者并没有任何关系，我找不出杀人动机。”

　　“所以你才怀疑并不是人为。”

　　如此看来这次的案件的确棘手，而且接连死了那么多人，又牵扯到十几年前的连环杀人案，想来也不会太过简单。

　　“副队，你快来看看这个照片。”

　　阮顾和田力再加上陈义三个人依然还在胡荣轩的家里查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陆康也就是人九居住的地方异常简陋，能查到的东西全部对案件进展没有丝毫帮助，所以阮顾最终还是决定继续调查胡荣轩，毕竟所有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他。

　　“照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眼前的照片只是普通的风景照，能看出照相的人摄影技术不错，照片视角也比较独特。可在田力眼里并未看出不妥。

　　陈义把照片从田力手里抽走，对于一个没有艺术细胞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煎熬。陈义相信副队一定能看出问题。

　　“你是说这个房子？”

　　果然是同道中人。

　　“田力，你仔细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们三个人之中也只有田力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在田力认出来照片中的房子位于什么地方之后三个人立即启程前往。途中阮顾的手机振动起来，是许玲打来的。

　　“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阮顾没有接话，他隐约可以猜到许玲的要求是什么，论感情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可是职业道德告诉他不能答应，所以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现在和杨淼在一起，你们一定知道凶手是谁了，对不对？”

　　许玲没有完全的把握阮顾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她现在要做的只不过是让阮顾相信她去了对他们只会有利不会有弊。

　　“即使查出凶手是谁这个案件依然存在诸多疑点，相信我，阮顾，虽说我不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完全能解释清楚，但至少整个脉络我已经掌握。求你让我见他一面。”

　　以前许玲觉得查案并不需要见到凶手，有时候甚至并不需要亲自到案发现场，但现在她明白了一件事，对于复杂的人心来说，有时候不去真正感受也许你永远不可能明白所有的事情。

　　“好吧。”

　　许玲兴奋到差点要尖叫出声，这辈子估计阮顾都无法从她的心里移除了。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胡荣轩已经彻底无法保持自己的镇定，他的声音里已经混杂了一丝不安和恐惧。

　　“哈哈哈哈。”陆康突然毫无预兆的大笑起来。“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人会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十五年前你第一次跟踪周梅的时候是不是心里也像现在一样紧张和害怕，那是你第一次**对不对，你甚至都没有尝到滋味就因为太紧张而失去了能力，但是你在心里却喜欢上了跟踪女人的感觉。你学习好长相斯文在外人看来你就是个完美的人，可是到了晚上你就恢复你本来的面目，你从那些被你杀死的女人身上拿走的东西，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一遍一遍的嗅着这些东西人残留的气味。现在你还会觉得得了精神分裂的是我吗？”

　　为什么？为什么陆康会这么清楚知道他的事情，世界上应该只有他一人知道的秘密怎么会被陆康知道。

　　“还记得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些恐怖的声音吗，她们不光光是告诉我她们被杀死的过程，还告诉了我很多你的秘密。”陆康整张脸隐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双眼睛在散发着嗜血的光，他像是一头野兽，一头即将吞噬猎物的野兽。

　　“不可能，不可能。”胡荣轩大叫着，他不相信，怎么可能相信那些冤魂会和陆康说这种话。对，陆康一定是在吓他。

　　“周梅死前她看到了你的脸，你杀她的时候是不是脸上毫无表情，她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脸那么白，眼珠那么黑的人。”

　　“求求你不要说了。”

　　陆康不理会胡荣轩的恳求，他一脚踢开胡荣轩拽住他裤脚的手，继续说着让胡荣轩痛苦的话语。

　　“还有夏秋慧，其实她那么爱你，我一直都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舍得杀她，她一直到死哪怕是变成鬼魂也坚信你对她也是不一样的。她可真傻，你怎么可能会爱上别人，你是个没有心的恶魔怎么可能会明白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她说你很痛苦，她想把你从痛苦中拯救出来，可是最后失败了，即使你杀了她，她也一点儿都不后悔认识你。你说说她傻不傻。”

　　“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你不是想我死吗，你快点动手啊。”夏秋慧这三个字是胡荣轩这辈子最大的痛苦，他不想杀她却不得不杀她，如果她会恨他或许还没有那么痛苦，可是偏偏那个女人死前都是心甘情愿的被他杀死。

　　“你以为我会让你那么容易的就死掉吗?”陆康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尖又细，眼睛里的红光越来越明显。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不是陆康对不对，快说！你究竟是谁？”

　　“你猜呀！”

　　陆康从贴身的口袋里抽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你说用这把刀把你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的声音会不会很好听。”

　　“那个蠢货什么都不会，只会用刀捅，明明有那么多的乐趣却不会享受。”

　　陆康舔着刀口一步步的走近胡荣轩。

　　嘭的一声，紧闭的大门被人撞开了。

　　“放下刀！”

　　田力和陈义举起手枪对着陆康，陈义经验不足，更是从来没有枪杀过罪犯，额头上的汗水暴露了他紧张的事实。阮顾就站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在他身后还有被他以防护姿态护着的许玲和杨淼。

　　“陆康，我们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你放下刀，胡荣轩的罪会得到法律的制裁的。”

　　陆康没有放下刀只是看着举着枪的田力笑得恐怖。“制裁，这都十几年过去了，你现在才和我说要来制裁他！”

　　田力无力反驳陆康的话，案子过去十几年如今才查出真相的确是他们的无能，可是如果每一个受害者都选择和陆康一样复仇的道路，这个世界将会变得毫无秩序可言。

　　“怎么样，你看到什么了吗？”许玲把杨淼拉到一边小声的询问。

　　看见杨淼摇头许玲失望极了，对于不曾见过那些东西的许玲来说她宁愿相信人心不会恶到极致。

　　“他们五个人每一个人都该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们不执行我只好自己动手。”

　　“陆康，你还有母亲还有家人，你忍心看到他们因为你的错误决定而悲伤吗，现在还不晚，放下刀吧。”

　　阮顾的特长并不是谈判，相反他更喜欢在现场研究罪证，可此时此刻他没有时间去思量自己的强项和弱项，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陆康在他们面前杀死胡荣轩，无论在什么时候对于一个走向迷途的人来说家人都是最好的武器。

　　听见阮顾的话陆康果然有些触动，他眼睛闪烁了几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许玲，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我觉得他好像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感觉现在的他好像不是原本的他，好像他的身体里存在多个人一样，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玲摇摇头，杨淼的话像是在绕口令一般，字她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她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都晚了，所有的一切都晚了，我的妈妈在几年前就死了，爸爸的项链也被我弄丢了，我已经没有家人了。”说着话的同时陆康的脸上被泪水侵占。

　　“田力！”阮顾突然大声叫田力的名字，只见陆康突然跳到胡荣轩的面前举起刀深深的插进了胡荣轩的胸口。

　　嘭的一声，在陆康准备再来一刀的时候陈义开枪了，开枪时的后座力让陈义握紧枪的一双手近乎于麻木的状态，可是更不安的是一颗快要跳到人体极限的心脏。

　　田力跑了过去查看倒下去的陆康和失血过多已经昏过去的胡荣轩。

　　“你做的没错。”阮顾先是走过去拍了拍陈义的肩膀然后回头示意让许玲和杨淼不要上前，继而再和田力去查看陆康和胡荣轩的伤势。

　　事情发生的太快，而许玲和杨淼又被阮顾遮挡住了视线根本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从那声巨大的枪声来看结局注定是残忍的。

　　陆康是在送医院的途中没了呼吸，胡荣轩直到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

　　“陆康的身边真的没有任何东西。”许玲还是忍不住向杨淼提出了心里的疑问。

　　“你等我一下。”杨淼突然向医院的天台跑去，她记得奶奶说过他们喜欢高的地方。

　　“你不要跟过来了，相信我。”杨淼一边跑一边回头嘱咐许玲不要跟过来，

　　她是有特殊的能力可许玲并没有，如果让许玲看见她对着空气说话，即使许玲知晓她的秘密，可实际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杨淼不想让许玲看见，她更怕有许玲在场陆康会不愿意开口甚至会立刻消失不见。

　　他果然在这儿。他站在天台上仿佛就是在等待着杨淼的到来一样，此时他的脸上异常平静没有了生前的狰狞和痛苦，死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恐惧。

　　“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特殊。”

　　他还那么年轻如果不是复仇不是那些恐怖的经历他本该有更幸福的生活。

　　“但我并不是天生就如此，我是从十岁那年才看见的，见到的第一个就是安阳。”

　　奶奶曾经告诉过杨淼她们这种特殊的能力往往是天生的，有些人大概到了十几岁这种能力就会消失，或者在人生的途中就会消失。还有的人会一直伴随到死。但她从没听说过这种能力竟然会在十几岁时突然出现。

　　人生真是太奇妙。

　　“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她算是我第一个朋友吧。”说完陆康自嘲般笑了笑。

　　“可是她出现的时间并不多，每次出现都要一遍一遍的重复对我说那些人杀她的过程，结束之后便要求我答应她一定要替她报仇。我不想听可是她还是不停的说根本不理会我的哭闹，但奇怪的是我并不恨她。”

　　“是因为她和你有一样的遭遇吗？”

　　杨淼并不是第一次和死去的人产生对话，只是许久未曾经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决定紧张和不安。

　　“或许吧，可是说来也很奇怪我对他们并没有多大的恨意，即使他们做的事情很不好，即使他们杀了人，可是我只想和母亲两个人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生活，终究我什么都没有得到。”陆康的身体已经快要接近于透明的状态，留给杨淼提问的时间不多了。

　　“你是不是从很早之前就看不见安阳了，或者她从很早之前就消失了。”杨淼并没有在生前的陆康的身边看见任何死去的人。

　　“你知道胡荣轩和我说什么吗？”陆康没有直接回答杨淼的问题，反倒是在这个时候平静无常的提起了胡荣轩的名字。

　　“他和我说我得了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症?杨淼对这个词实在太熟悉了，这么多年她怪异的举动和话语不是没有引起别人怀疑过，正常人也根本不会联想到她的特殊能力，往往想的最多的便是精神分裂，最初她最痛苦的那段时日她也怀疑过自己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她的精神出现了问题，她看见的那些东西或许只是她的幻觉，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学会了不再去否定自己，而是坦然接受自己异于常人的事实。

　　“或许他是正确的吧，我大概从八年前开始就见不到安阳了，后来她再出出现之后我常常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其实不用陆康过多解释，杨淼能猜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有这种特殊能力的人来说精神必须要足够强大才能抵抗住那些不请自来的魂魄。

　　“我时间不多了，如果胡荣轩没有被抢救过来而你又能看见他，请帮我对他说一句话。”

　　杨淼纠结了很长时间才缓缓点头，并不是因为陆康带一句话的请求很难做到，而是她怕这句话的分量太重。

　　“虽然后面我常常会不清梦境与现实，但至少最初的几年我相信安阳是真的在我的身边。她曾经对我说过在杀死胡荣轩之前一定要对他说一句话，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说你们就赶到了，但是我答应安阳的事情一定要替她做到。”

　　人类复杂多变的感情永远没人能够真正参透，所以这个世界并没有特定的定律去决定你的人生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或许别人无法理解但并不一定代表你的决定是错误的。

　　“安阳说她见过夏秋慧，她说夏秋慧一直有一句话想要对胡荣轩说。”

　　“如果有来世她愿意做他的母亲。”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康消失了。杨淼在天台上站了很久才慢慢移动脚步想走下楼。

　　刚下楼之后就听见了胡荣轩被抢救过来的消息。他可真是命大，不吃不喝几天几夜，流了那么多血都没有死掉。有句老话总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她活了那么长时间并没有见到这句话有多么应验。

　　“他走了?”虽然杨淼并没有说明她上天台具体做了什么，联想到杨淼身上的秘密许玲倒也猜的出来。

　　见杨淼点头许玲才继续问到，“那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胡荣轩醒了吗，我想和他说句话。”

　　杨淼突然提出要见胡荣轩想必陆康和她说的话一定是关于胡荣轩的。

　　征询过医生和阮顾后，考虑之后还是同意了杨淼单独见胡荣轩的请求。

　　杨淼进去的时候胡荣轩的鼻子和嘴巴里还插着各种仪器设备，进来之前医生也嘱咐过不要让患者太过激动，否则再来一次他们也不能保证这次会把患者抢救过来了。但医生也知晓了胡荣轩的事情，是人总会夹带着感情，所以医生才没有坚持劝阻不让杨淼见胡荣轩，否则这般情形下如果是普通的病人，就是拿枪逼着医生，为了患者的生命安全着想他也不会让任何人见一位刚刚被他们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病人。

　　胡荣轩脸色苍白，嘴里插着仪器也无法说话，但是没关系杨淼只是把陆康的话带给他就好，并不需要他来表达什么。

　　胡荣轩先是看了杨淼一眼随后又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只是来帮陆康带一句话给你，或许准确的说应该是帮夏秋慧带一句话给你。”

　　听到夏秋慧的名字后胡荣轩突然把头转向了她，由于动作幅度太大，身体上的伤口又被扯开了一些，顿时疼的他全身上下都在冒冷汗。

　　“她说她下辈子愿意做你的母亲。”

　　原以为胡荣轩并不会有太大的触动，没想到他在听完杨淼的话后竟然哭了。在接近夏秋慧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把自己母亲的事情和夏秋慧吐露，从哪儿以后每次他躺在夏秋慧的腿上时她都会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他的头发，然后嘴里哼着儿歌，怪异的是胡荣轩非常喜欢这种感觉，甚至要比杀人带给他的快感更多，他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对夏秋慧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所以这也是一直让他痛苦的地方。

　　“你爱她吗?”问完之后杨淼后悔了，这个问题让此时的胡荣轩来回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爱与不爱那个最该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胡荣轩判决的那天许玲和杨淼都没有去旁听，尤其是杨淼虽然说胡荣轩杀了那么多人罪该万死，可是他的经历又让她觉得胡荣轩也是个可怜之人，是他的家庭是他悲惨的童年才让他的心灵变得扭曲，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这个世界让他变成了嗜血的恶魔。

　　杨淼是一个月后才从许玲口中得知了胡荣轩的消息，那个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北京。原以为在判决很快就能结束，没想到案件整整持续了大半个月的审判，最后胡荣轩被判定有精神疾病，逃过了死刑，现在被关在精神病院。

　　听到这个消息后杨淼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再去见胡荣轩一面。无论她怎么回想都不觉得胡荣轩有任何精神疾病，虽然的确在外面他的心理变态，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清醒状态下，有计划的杀人，根本不是冲动行为。

　　和院长商量之后同意让杨淼见胡荣轩。

　　“你根本没病对不对？”

　　胡荣轩没有答话。

　　“你怎么可能有病，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你究竟有没有病。”

　　胡荣轩还是没有答话。

　　算了，事情既然如此她还是不要再操心了，杨淼在内心劝说自己不要再插手了。

　　她走到门口时身后的胡荣轩开口了。

　　“那个蠢货，如果不是我帮他他现在早下地狱了，就知道哭，如果不是我他能享受到那么多快乐，那个叫夏秋慧的蠢女人有什么好?还好他现在已经彻底被我关了起来，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是我了。”

　　杨淼慢慢回头只见胡荣轩笑得一脸阴沉，和她在医院看到的胡荣轩截然不同。

　　走出医院后杨淼才终于明白一件事情。

　　精神分裂的是胡荣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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