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天衍楼外不过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条带状的空间。

　　那处条带状，曾显示过他们出入链接的现世景象，因此赵卿玄一直推断，那里应该是天衍楼的空间，与现实世界的连接点。

　　既然是两个世界的连接点，正常来说，理应由此处出入穿越。

　　但是实际上，无论是小童那种挥手间转换空间的做法，还是后来赵卿玄学到的，只靠想象便可穿越的技能，都没能用到这个“连接点”。

　　这倒是让赵卿玄也疑惑起来。

　　直到他们上次从地府回归时，借道“天衍楼”。

　　那是她的眼睛刚刚“升级”，这才看到条状带的真相。

　　——这哪里是天衍楼与现世的连接点，明明就是天衍楼所在的这处外域空间的裂缝。

　　空间中无处不在的细雨，落到条状带的上方，便漏了出去。那些压缩凝结成水雾的灵气，又引得外界现世中四处游荡的浊气汇聚而来。

　　那些汇聚来的浊气，循着灵气的来路，疯狂的向天衍楼的空间中涌来。

　　但是这裂缝毕竟不大，浊气来势汹涌，真正能进来的，却没有多少。在整个空间浓郁的灵气中，不一会儿就被消融了。

　　看到这条裂缝，赵卿玄还以为是女娲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刨出来的。

　　并且她费尽心思增强浊气，也就可以更加快速的扩大这条缝隙，直到扩展到能够让她自己逃出去。

　　谁知今天进了天衍楼，才被告知，这条缝隙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坐在面前的张熙载。

　　前一分钟，赵卿玄还在感慨这人真是缺爱又圣母，后一分钟，此人又义无反顾的认领了一口罪魁祸首的大锅。事件反转太快，恕她脑回路跟不上。

　　“刚刚你还说，不想让女娲在现世复活。可这……”赵卿玄顺着窗口看去，意思不言而喻。

　　“原本是为了让这里的灵气泄漏出去，后来……”张熙载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有个很长的缘由，还要从“天衍楼”刚出现时开始说起。

　　张熙载生出神志，还要在天衍楼之前。

　　他于洪荒中跟随女娲，受圣人传教，当时虽无神志，却也受到了影响。彼时女娲还未“黑化”，也没想着后来的什么“复活”，对于人类，至少是表面上的悉心教化。张熙载自诞生起，便认领了这项“责任”，对人类有着悲天悯人之心。

　　女娲陨落之后，因大半灵气封入域外空间，仅余的灵气在世间与浊气互相消磨，百十年后，便接近枯竭。

　　此时现世之中，莫说神鬼，连妖族，也已经成了话本中的传说。

　　灵气无法再生，只能逐渐消耗。而其愈加减少之后，灵气枯竭的后果，也渐渐体现出来。

　　“我看过你们的书籍，都曾记载洪荒古神，以身化万物。实际上，他们用来滋养万物的，都是灵气。山有山灵，水有水灵，世间万物，都需要灵气滋养。灵气枯竭，可能会有天气异常，地动频繁，作物欠收，生物体质虚弱。而浊气如果压倒灵气，又会加重这一情况，甚至会出现疫病肆虐。”

　　“我最初有神志，是在春秋时期。乱世，本就战乱频繁，天地间的灵气稀薄，动植物尚不够人类糊口。那些贫苦的人，每日挣扎在饥饿与死亡的边缘，树皮草根早就被啃光，甚至要去庙宇吃观音土，或者易子而食。小童就是我那时候带回来的。”

　　现世已经没有足够的灵气，但是天衍楼的空间里，灵气依然十分浓郁，甚至能够凝聚成终年不停歇的雨。

　　张熙载于是拿三生石的碎片，划开一条细小的裂缝，供灵气泄露出去一点点，可以滋养枯竭的世间。

　　“泄露出去的灵气，救了世间很多人，这是大功德。后来那块三生石的碎片，分得了功德，便化形成为天衍楼。”

　　张熙载的行为，有大功德。因其又分了多半给天衍楼，于是天衍楼也愿意奉他为楼主，帮他订了规则，又收拢了一些“楼中人”。

　　“最初缝隙很小，能够漏出去的灵气十分有限，我控制着流量，过段时间便封死缝隙，以免浊气在此汇聚。大概世间每过百十年，当现世灵气再次枯竭的时候，我便重新打开这条缝隙，放一些灵气出去。”

　　“其实放出去的灵气，除了一部分滋养了天地山川，还有一些以各种形式，沉积在人类或者物品身上。楼中人最初的任务，便是带回那些灵气。这样过来很长的一段时间，现世的灵气与浊气，能够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平衡下，各自相安无事。”

　　张熙载说完，停顿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眼窗外。

　　他的位置看出去，刚好正对着那处黑气缭绕的裂缝。

　　赵卿玄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那些黑气，也许是能看到的吧，否则为何张熙载的眉间，有着淡淡的忧虑。

　　不过直到这是，赵卿玄才把人间的“灵气复苏”，与“天衍楼”正式画上等号。

　　对标张熙载的说法，天衍楼每过几百年，便放出一次灵气，正好对应现世中，每过几百年，便会有“灵气结晶”的记载。

　　伴随着灵气结晶，往往会有山崩地裂的自然灾害。

　　原来那并不是什么灵气惹的祸，而是由浊气造成。只是灵气遵循本能，像浊气最浓郁的地方降落。

　　这一切倒是能够说得过去。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在历代的记载中，从大概明中后期之后，便已传承断绝。

　　究竟是曾经有过灵气复苏却没有记载，还是从那时起有了什么其他的原因，倒是张熙载没有按照规律，继续释放“天衍楼”中的灵气？

　　张熙载似乎听到了赵卿玄内心的疑问。

　　他收回目光，摩挲着指间剔透的瓷盏，又继续说道：“原本都是相安无事的，直到大概……照你们的时间来算，大概是三四百年前吧。”

　　向外释放灵气的裂缝确实细小，趁机涌进来的浊气也只是很少一部分，对于天衍楼来说，完全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但是这么平和了几千年，突然不知是哪一缕浊气，刺激到了女娲留下的执念，这处域外空间中，第一次产生了自己的思维。

　　这处空间内的每一丝灵气，都想着汇聚成形，冲破束缚，重临人间。

　　曾经细小的裂缝开始不受控制，慢慢变成了长长的一条，周围徘徊的浊气，像是找到了攻击点，向着那处汇聚涌入。

　　“我已经没办法把裂缝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索性关掉了数百年。在这些年间，楼中人也尽数散尽，灵气的回收，便同时停滞。现世的浊气与灵气，想必早已打破了平衡，但我不敢打开缝隙。直到……”张熙载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眼赵卿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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