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六彻底傻眼，没想到自己的祖上竟然是这样的角色，听起来像杀人如麻的恶匪。

　　想着她问道：“那大伯你也是因为这个，才和我娘搬家的？”

　　“算是吧，我明知道有事，心里当然不安稳，在你爷爷死后，就带你娘搬家了，搬到这边来，果然好多了，就是不能拜祭你爷爷，我过意不去，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别再也白骨露天，所以郁垒说咱们家没有祖先庇佑，我心里难过。”

　　余小六这才知道，父亲果然不是生气，而是被郁垒说到点子上，才会伤心的。

　　“大伯，当初我爷爷和大伯爷到底是怎么死的？要不我们再回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尸骨，把他好好埋了。”

　　余宝贵摇头：“唉，恐怕是找不到了，你爷爷和你大伯爷不是同时死的，你大伯爷在几个孩子相继过世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每天糊里糊涂，人也有些疯癫，后来跳了江，江水那么凶，根本没法打捞，我和你爷爷只能在他忌日时到江边拜祭一下……”

　　“你爷爷是跟人运粮的时候遇到山崩死的，人家都说是该着，别人的车都好好的，往前走了，就他的车轮子坏掉，停在原地修，结果修着修着，旁边的山就塌了，把他活活埋在里面，唉，我赶到地方一看，那么厚的土埋着，又不知道准确的位置，想挖都没法挖，就只能当那是他的坟了。”

　　余小六半天才缓上来气，说道：“既然那样，那爷爷也不至于白骨露天，大伯你放心就是了，我听三姐说你每年都在路口给爷爷烧纸，想必他也能收到，你就别伤心了。”

　　“我是不愿去想，可是你看家里出的这些事，当初把你赶出家门，我和你娘就伤心得不行，家里日子一直过得穷巴巴的，有点钱就会出点事弄尽去，你大姐和你二姐嫁得远，多少年都没个消息，你三姐和你弟弟又摊上邪门事，我这又莫名其妙的病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你说还能不往那上想么。”

　　直到现在，他终于承认自己的身体确实有问题了。

　　余小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可是我们这些事，没准是那几个大坑造成的，也未必是咱家祖上……”

　　“郁垒不是说了么，就算不是咱家祖先回来闹，也是他们没能力庇护咱们，若是有阴间的话，可能他们在那边也过得不好。”

　　余小六想了半天，说道：“大伯，那我问问郁垒哥，不行的话，我们回老家一趟，看看能不能把咱家祖先的尸骨找到，好好埋葬，你也就心安了。”

　　“怎么可能找到，当初事发的时候我们都没找到，过这么多年再找，地貌都变了，更没法找了。”

　　“不会的，如果他们的魂魄没散，郁垒哥能看到在哪里，找起来比别人找容易。”

　　“那不得让人家跟着去，咱哪那意思麻烦人家办那么大的事，咱又没钱给他。”

　　“你们没钱我有，不行等我赚钱多了，再请他一起去，大不了晚点呗。”

　　“唉，再说吧，你要是能攒下钱，还是让自己过得好好的吧，咱家对不起你，没好好养着你，连声爹娘都不能让你叫，我和你大娘都过意不去。”

　　“没事没事，一个称呼而已，我没在乎的，等以后看看，要是咱家的日子好了，什么事都没有了，咱再改回来就行了。”

　　余宝贵从来没对哪个女儿说过这么说，总算把心事说出来了，在外面也呆得冷了，说道：“唉，算了，不说了，走吧，进屋。”

　　说完他先向屋里走去。

　　余小六在后面看着父亲有些佝偻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这一个冬天过去，父亲好像又老了五岁，去年看他还是个中年人，现在就如同老人了。

　　人间的生老病死，怎么那么让人伤心，如果可能，真想让父母姐弟，所有人亲人都长生不老，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但她却也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她跟在父亲身后，也进了屋子。

　　屋里的郁垒在余小六和余宝贵出去之后，到外屋和吕氏说话去了，一边说话还一边帮吕氏挑小米里的砂子，吕氏也很喜欢这个小瘦小的男孩儿。

　　当母亲的就那么点心事，她也和郁垒娘一样，在心里衡量起来，这个郁垒，似乎是当小女媚的好人选呢，只是身子骨太弱了，似乎还有什么病，不然小六和他在一起真挺好的，俩人一个当阴阳先生，一个是扎纸活的，做事都能合得来。

　　见到余宝贵和余小六从外面回来，她问道：“你们爷俩干什么去了，在外面呆这么久，不冷么。”

　　余宝贵说道：“我把屋后的雪挖一挖，省得过两天化了，泡着墙根儿，小六非要帮我，我看怪冷的，就回来了。”

　　“哦，我不是说不用你挖，明天我带四妮和五妮，一会儿就挖完了。”

　　“我也是闲的身上发紧，才想动一动，再过阵子要种地了，力气头儿缓不过来，种地也费劲儿。”

　　吕氏叹气：“唉，要是这几个大的里面有个儿子就好了，早就能借力了。”

　　余宝贵道：“那可是，真那样连孙子都抱上了。”

　　既便两人不讨厌女儿，但也还是觉得，有儿子才是真正的依靠。

　　郁垒听了说道：“没事的大伯，大娘，等到种地的时候，我和小六来给你们帮忙，你们不用发愁。”

　　余宝贵忙道：“不用不用，我家里这么多人呢，就那点地，还要你们帮忙，就是我和你大娘、四妮五妮，用镐头刨也刨出来了，你们好好做生意就行了，不用管这些事。”

　　说完他进屋去了。

　　余小六坐下和母亲、郁垒一起挑米，说了一会话儿之后，米也挑完了，余小六和郁垒便和吕氏、余宝贵，余四妮余五妮告别，出门又往镇子走。

　　离开余宝，郁垒问道：“怎么样小六，你问你爹了吗，他是不是生气了？”

　　余小六说道：“问了，那当然不是生气，你想太多了，我爹只是想到我爷爷和伯爷、叔爷的事难过，心情不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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