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门。
琼门处于临安城外的烟霞岭,从烟霞岭西麓抬阶而上,四周奇峰壁立,岩石峥嵘。此处多溶洞,洞内石笋钟乳在阳光照射下,五颜六色,犹如流光溢彩的烟霞,因此得名。
烟霞岭上钟灵毓秀,山间常弥漫着烟岚雾霭,是个不错的去处。
琼门便在烟霞岭的山腰上。
孙晚冬等人进入了烟霞岭地界,便看到琼门的门生三五成队,来来往往在巡逻。
再往进走,便到了临山涧的一曲长廊上,山涧底部溪流潺潺,廊上石子圆润流彩,远处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影影绰绰,崖壁上有精美的雕花。
风行云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不由得赞道:“这地方不错,以前肯定是哪家仙府。”
沈苍梧扯了扯他的袖子,“师父,你就在此处等吧。”
风行云眉头皱了皱,但想到有大事,也就没再说什么,身形一闪,便隐入了密林之中。
孙晚冬三人继续往前,走了许久才到了琼门的山门处。
守卫见有人来,神色冷峻,“请拿出名帖。”
孙晚冬淡淡道:“这就是琼门的待客之道?”说着,把邀请函随手一扬,扔了过去。
那守卫神色不改,捏住邀请函翻开一看,登时脸上变了颜色。“原来是上官先生,只是不知身后这两位?”
孙晚冬眉头一蹙,道:“是我的朋友,同来拆字。”
守卫略一犹豫,便道:“几位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那守卫轻功倒不错,就见几纵几跃后,便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孙晚冬几人在山门外等了许久,才见有人走了下来。
“让众位久等了,我们门主有请。”守卫拱拳,让人奉上了黑布。
孙晚冬看着黑布,面色有些不悦。
守卫忙道:“这是门内的规矩,入山需得蒙眼。”
孙晚冬见他态度不错,便自行取了黑布来,蒙上了双眼。
沈苍梧和唐惊羽互相看了一眼,也如此做了。
确定三人看不见后,立刻有人走了过来,扶着三人上山。
山门到琼门大厅,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孙晚冬虽有武功傍身,但到底是个女子,这一路走下来,气息略有些不稳。
沈苍梧和唐惊羽听见,悄然伸手,给她输入真气,以免露出破绽。
三人被带入大厅后,听到了关门声,眼前的黑布才被解开。
孙晚冬微微眨了眨眼睛,许久后才适应了光线。
她抬头向上座看去,果然见有两人坐在那里,一个蒙古人,另一个人神色忧郁,应该就是柴复。
早有人奉上了差点,孙晚冬瞧了眼,却并没有接过来。
柴复打量了孙晚冬一眼,声音平静,“上官先生。”
孙晚冬目光落在他身上,冷冷道:“阁下是?”
柴复押着清茶,道:“名不经传而已,入不了小姐的耳。”
孙晚冬眉毛微挑,“既然名不经传,却又为何能坐于上座?先生可真会说笑。”
柴复眸子略微一沉,向一旁坐着的元赤看了下。
元赤轻笑两声,道:“久闻上官先生聪明机警,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孙晚冬一笑置之,疑惑道,“琼门门主?”
元赤抱拳,“正是在下。”
孙晚冬把玩着手中的一串玉珠,略有些迟疑道:“琼门门主白琼我可是见过的,从未听说他门下有蒙古人,倒是我孤陋寡闻,琼门何时换了门主?还是说白琼有个私生子,我不知道?”
柴复和元赤一听这话,当即有些发愣。
柴复眼神更加阴郁,但碍于还有事要做,便忍住了。
元赤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讲,半晌后,笑道:“没想到上官先生竟是个风趣的人,我确实是蒙古人,多年前就入了白琼老门主门下,这次他突然病逝,传门主之位于我,我也是勉为其难才坐了这个位置。”
说着,他敛起笑意,正色道:“老门主生前留下一封迷信,说此事关乎琼门盛衰,但门中无人能看懂,因此在下才想请天下英雄来此,为我解惑。”
他这话说的圆润,几乎挑不出破绽。
孙晚冬几人心中却有另一番计较,这元赤虽是蒙古人,看来没少看宋人的书籍。汉话说的字正腔圆,是下了番功夫的。
再看此人年纪,不过二十岁,如此看来,蒙古早就在做侵宋的打算。
孙晚冬闻言,微微一笑,“即使如此,那便请拿出书信。”
元赤笑了起来,“这事还得请上官先生随我去一趟,那信在密室中。”
孙晚冬面露难色,看向了沈苍梧和唐惊羽。
元赤道:“这二位就先且在厅中等候,有我家军师作陪,想必也不会闷。”
孙晚冬站起身来,“这两位也都是识字高手,待会或许帮得上忙。”
元赤面露喜色,也不知真假,忙道:“好说好说,上官先生,这边请。”
说着,向孙晚冬做了个请的姿势。
孙晚冬几人早料到,进入琼门之后,他们必然不会让沈苍梧和唐惊羽随行,果然如此。
沈苍梧抬手往前一挡,疑惑道:“那我们呢?”
元赤微微一笑,阴森森道:“信,只能一个个来看。”
说罢,柴复起身领着孙晚冬往别处去了。
出门前,宋景乐担心柴复会对孙晚冬施展摄魂术,控制她的心智,便让风行云提前对她身上下针,并详细的说了摄魂术的原理,告诉她怎么装中招,以及解了摄魂术之后的情况。
孙晚冬早就将这些话记在了心上,去密室的这一路上小心应付着。
柴复这人说话很简单,但每一个问题似乎都是精心设计好的,细微到上官禹的口味,爱好,生活习性。
好在这些宋景乐已交代过孙晚冬,她回答的滴水不漏。
闲聊间,柴复忽然停了下来,孙晚冬抬头与他的眸子对上,立刻觉得不妙。
柴复说话的声音似乎直接穿入了她的身体,而看着对方的眼睛,却怎么也移不开了。
孙晚冬心道:果然被猜中了,他正在施展摄魂术。
想到之前风行云的叮嘱,她便昏昏沉沉,双眼瞳孔涣散,木木地站在那里。
柴复唇角勾起,露出一丝阴笑,“上官禹,你祖父是谁?”
孙晚冬神情呆滞,应道:“上官泓。”
柴复又道:“上官家祖传剑法第十三式是?”
孙晚冬道:“岭上红梅。”
如此反复,柴复问了好几个隐晦的问题,孙晚冬一一作答。
柴复并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为了确保万一。见孙晚冬确实中术,这才请元赤带着孙晚冬进入了密室。
柴复老奸巨猾,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相信,便疾步往大厅方向走去。
沈苍梧和唐惊羽两人,这会正在思考待会如何下山。
柴复见两人未动茶点,也未多说什么,只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沈苍梧扬眉,“苏连星。”
唐惊羽声音里有一丝不悦,“霍天成。”
柴复点了点头,“原来是苏公子,霍公子。我看两位少年英才,不知如今在何处高就?”
唐惊羽一摆手,“高就?这你可看得起我了,我这人最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还是昨个闲散江湖人比较舒心。”
沈苍梧微微笑道:“在下教书。”
柴复正要说话,却听唐惊羽又嚷道:“嗳,我说,我那上官妹子性子单纯,你们说让她去看信,该不会拐到别出去了吧?”说着,腾地就起了身。
柴复未动,眯眼打量着他们二人,“她在密室,待会自会回来。倒是你们二位,最好不要乱走,不然出了事,我们可不负责。”
这话里隐隐带着一丝威胁,显然如果他们二人有所动作,孙晚冬必然会有危险。
唐惊羽歪头,“你这是什么话?哦,我懂了,不就是人质嘛。”
说着,他坐回了椅上,“你们这些人可真烦,拆个信还搞得这么麻烦。算了,爬了这么久的山路,我俩也累了,得歇会。”
沈苍梧心中发笑,这唐惊羽也是,宋景乐好的没学到,这贱兮兮的样子倒是全学会了。
两人坐在椅上开始闭目养神,耳朵却听着四处的动静。
柴复见此,又试探了好几次,结果这两人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一言不发,装没听见。
柴复心中气恨,真想把这两人当场撕碎,可一想到大计划,也就忍住了。
他想要成事,如果没有蒙古支持,就凭黑莲教和后周那点残存的势力,根本不行,所以他攥紧的手又放下了。
沈苍梧自然看到了他这个动作,心里不由得叹气。妖人柴复,年少时是何等的轻狂,如今却也是如此畏首畏脚,可笑!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柴复再次出门去,称去看看上官禹进行得如何。
沈苍梧和唐惊羽清楚,他这是去套话了。
柴复入了密室,见元赤与孙晚冬正往出走,便道:“信中写的什么?”
孙晚冬面无表情,顺从地答道:“东村,后山十八洞。”
两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元赤向柴复示意,柴复出手,开始解孙晚冬的摄魂术。
一盏茶的功夫后,神情恍惚的孙晚冬和柴复两人回到了厅中。
元赤既已得了密信内容,自然不能留下他们三人的命,暗暗对柴复下了杀令。
柴复会意,向三人道:“天色已不早,琼门尚有要事,就不留几位了,请随我下山吧。”
沈苍梧暗暗摇头,果然是杀人灭口啊。好在他们早有准备,琼门外此刻已设下了埋伏。
快到山门时,柴复忽然向孙晚冬问道:“不知先生是从何处得了解半字信的方法?”
沈苍梧和唐惊羽默契地看了一眼,糟糕。
这世上如果有人能看懂这封信,必然是孙晚冬,而如今她看懂了,还说出了信上的内容……
就在两人暗叫不妙,准备出手的时候,就听孙晚冬淡淡道:“这半字信的解法,古来有之,多数是友人或亲人之间的拆字游戏,不过每家各不相同。白琼门主与我有交情,先前我们也曾多次互通书信,也有做过此类游戏,这又有什么问题?莫不是你以为我骗你们?”
说着,她转过身去,眼神中冰冷一片,“还是说,你想杀人灭口?”
孙晚冬说着,却又笑了起来,揉着自己的脑袋,“也真是出奇了,我进入密室之后的事全然不记得了,现在还头痛欲裂,该不会是你动了什么手脚吧。”
柴复被她这么一说,愣住了。
沈苍梧和唐惊羽两人大笑一声,携起孙晚冬,就往山门走去。
柴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你不是上官禹!”
沈苍梧见被揭穿,让唐惊羽护着孙晚冬出去,直接拔出了凰羽剑。
山门的守卫一见柴复与三人对峙,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纷纷抽出了兵刃。
“哼!找死!”
唐门二公子的声名可不是白叫的,不过是手刀一挥,那两人便是昏倒在地。
沈苍梧持剑挡在柴复面前,冷笑道:“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啧啧啧,你可真不要脸。”
说完这话,沈苍梧自己也是一愣,怎么这语气这么像宋景乐……
柴复定睛一看,发现他手中握的是凰羽剑,眉目间覆上一层寒意,“原来如此!风行云那老东西还没死!”
沈苍梧面色如常,应道:“放心,我师父长命百岁。”说完一顿,又道:“不过有一点,你肯定死的比任何人都早。”
柴复刚才没动手,这会可算是有理由了,怎么可能还忍得住,手上一抖,一柄软件便从手腕上抽了出来。
沈苍梧剑挽寒光,提剑一个虚招便晃了过去。
铛!
妖人柴复,果然名不虚传。
柴复的招式与任何江湖门派的都不同,看似像自创,而且有些姿势很怪异,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他内里不差,这一招接一招,沈苍梧略有些应接不暇。
又是一声脆响,柴复的剑刃看在凰羽剑的剑身上,电光火石间,一阵酥麻从沈苍梧虎口传来。
沈苍梧微微一笑,总算碰到了个像样的对手。
空气中,似乎有风声蹿,略有些刺耳。
柴复手上一扬,软件朝沈苍梧的肩膀砍了下来,只差那么一点,便可卸下沈苍梧一只手臂。
沈苍梧唇角翘起,身形忽然向后一旋,凰羽剑在他左右手之间互换,形成了一道剑气圈,逼得柴复往后退了几步。
琼门那些守卫虽然听命于柴复和元赤,但到底自己的老门主死的蹊跷,这些人又不糊涂,这会见柴复与人斗在一起,便在一旁看着,不时窃窃私语。
“这人是风行云的徒弟?他好像和军师有仇啊。”
“是啊,我听说风行云可是正义之士,那可是江湖传奇了,军师刚才骂他,好像两人关系很差啊。”
“对啊,要我说老门主再糊涂,也不至于把门派交给个蒙古人,这里面很顶有猫腻!”
“绝对的,我怀疑老门主就是那个蒙古人和他害死的。”
这些人小声嘀咕,是不是看着这边战况,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柴复忙着应付沈苍梧,本以为眼前这人年纪小,接不过自己五十招,可这一会功夫,两人之间却已拆了百招之多。
凰羽剑连连撞击之下,发出阵阵凰鸣,剑身之上萦绕着一团火气,逼近人身时,滚烫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柴复心道不妙,沈苍梧刚开始肯定是在试探自己,这会才使出了实力。
忽见眼前火光一闪,炙热的温度惊得柴复急忙收回长剑。
他可不想引火烧身,连连退后了几步。
沈苍梧趁势往前冲去,当剑身完全变成红刃时,凰羽剑不负众望地刺向了柴复的肩膀。
沈苍梧斜着眼睛,冷冷看向柴复,“让你见识一下,凤凰涅槃是什么。”
柴复瞳孔骤然一缩,风行云的落羽三式,他竟练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方。
沈苍梧这边打的酣畅淋漓,唐惊羽那边也遭遇到了不少的阻挠。
守在山道上的那些人,可并不知道上面的事,见有人冲下来,就围了过去。
唐惊羽护着孙晚冬,一路连劈带砍,却也并未下死手。
见人越聚越多,他朝密林之中大喊道:“风行云,你个老混蛋,你再不出来,你徒弟可就被人打死了。”
“你个臭小子,喊谁老混蛋!”
他话音才落,就听风行云不满地回了一声,一道寒气从密林之中倾泻而出,那些琼门的人哪见过这阵仗,一下被冻住脚,站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唐惊羽携着孙晚冬,跃上旁边一棵大树,看着看站的地方一片冰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风行云双手负在身后,朝唐惊羽看了一眼,“你这小子,以后再叫我老混蛋,我就扒光你的头发。”
孙晚冬焦急道:“前辈,苍梧还在上头和柴复打呢。”
风行云摆摆手,“没事,柴复不是他的对手。”
唐惊羽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风行云白了他一眼,“去去去,赶紧带她回去。”
唐惊羽无奈,自己这是被人嫌弃了。
他也不敢怠慢,忙与孙晚冬朝山下掠去。
风行云摸着下巴,思索道:我到底要不要上去看呢,去吧,看到柴复我肯定忍不住要动手,不去吧,我家徒儿这么精彩的打斗又要错过……
他这厢还在跟自己左右为难,那边柴复却听见了唐惊羽的那声大喊。
柴复心下一沉,风行云在附近,自己可以速战速决,他想到了用摄魂术。
沈苍梧早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当即冷哼一声,用黑布蒙住了眼睛,大喝道:“你个老匹夫,还真是死性不改!”
说话间,却已提剑刺了上去。
柴复见自己的打算被识破,只能再次迎战。
几个回合下来,沈苍梧听风辨位,一脚将柴复踹了出去,凰羽剑脱手,把柴复钉在了地上。
他走了过去,一脚踩在柴复胸口,冷笑道:“我再说一次,我师父长命百岁,福泽绵延。而你,快要死了!”
风行云赶来时,正巧听到了这句话,哈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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