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谈了许久,宋景乐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向王坚告辞。
临出门前,王坚忽然喊住了他,“宋公子,老夫有一事想请教。”
宋景乐不解,疑惑地看着他,“王大人请讲。”
王坚神情温和了许多,“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和官场中人扯上关系,这次为什么帮了这么多?是因为小王爷吗?”
“嗯?”
宋景乐颇为诧异,仔细想想自己六岁时确实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祖父过世,父亲在朝为官又处处受排挤,他看父亲郁郁寡欢,这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抬头盯着王坚,看了许久,忽然想起件事。
小时候家中经常来一个瘦高个的叔叔,父亲说那人以后必成大器,他歪着脑袋趴在窗户上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来哪儿写着必成大器。
那个叔叔每次来家中,总会和父亲在书房里谈事情,谈许久。有一次自己溜进书房去找祖父留下的一个箱子,被父亲逮了个正着。那人当时就在现场,现在想想,确实和王坚有几分像似。
宋景乐偏着脑袋,满脑门子写着“不会吧……”
王坚尴尬笑了笑,“忘记了就算了……”
宋景乐摇头,笑了起来,“不是的,瘦高个叔叔……不对,你现在怎么……”
王坚确实和以前不同了,比之前壮了许多,皮肤也黑了许多,以前脸颊瘦削,现在有点圆,还有点双下巴,也难怪宋景乐没认出来。
宋景乐笑道:“王叔叔,那句话,是小时候不懂事的一句戏言。虽然我在开始的时候确实抱了这样的想法,不想和官场中人扯上太多关系,但实际上,官场中也并非都是坏人。”
王坚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宋景乐叹道:“是非黑白,有时候并不可能分的那么清楚,但是,作为大宋子民,国家存亡之际,有些责任是不可推卸的。这件事虽说一开始是因私交,但既然牵扯到了大宋安危,我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王坚听完他这一席话,眸子里露出一丝欣慰,“要是能多一些你这样的年轻人,大宋就有望了。唉……”
宋景乐被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王叔叔这是什么话,小侄要做的还很多呢。”
王坚忽然起手,向他抱拳道:“去做你要做的事,剩下的事就交给我这个老头子吧。”
宋景乐颇有些受宠若惊,忙回礼,“王叔叔客气了,我定当竭尽所能,保合州不乱。”
王坚笑了笑,让他快些离去,免得引他人生疑。
司马昀经过余枫医治,这会骨头已经接上,但并不能有大动作。
赵钰临行前,给宋景乐留了两个巡检司的人,其中一个便是荀月白,另一个年纪稍大些,叫江寒。
三人一行,带着司马昀回了庄子。
荀月白和江寒两人带着司马昀去了后院,将他先看管起来。宋景乐前往偏院去见孙晚冬。
孙晚冬竟府内丫鬟的手装扮,这会着了身男子所穿的直裾,青丝绾起,戴了根玉簪子。未施粉黛,清爽的很。
宋景乐从外头走了进来,见她这副装扮,笑道:“晚冬姐姐还是这身装扮好看,英气逼人,颇有女侠风范。”
孙晚冬微微笑了笑,“你就别拿我逗笑了,想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也是这装扮,如今都已过去八年了。”
宋景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落座,接过他递过来的清茶,浅浅饮了一口,摇头笑道:“即便过去个十年,二十年,我们还是我们自己,可有些人却不一定是了。”
说着,他话锋一转,放下茶盏,向孙晚冬说道:“晚冬姐姐,可想过以后怎么办?”
孙晚冬摇头,苦笑道:“近来事情太多,暂时还未想好。允儿跟着风老前辈去了京城,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是留在合州吗?”
“不。”宋景乐摇头。
他思索了半天,有些为难道:“晚冬姐姐,有件事我一直未跟你说明。我其实是春归楼的人,这次来合州,是有任务在身。”
孙晚冬端着茶碗的手一顿,“你……是春归楼的人?”
宋景乐点头,“是,我是想请晚冬姐姐跟我去春归楼,请春归楼的人护你周全。”
孙晚冬愣住了,可宋景乐目光坚定,她这才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江湖上,关于春归楼的传闻不少。孙晚冬作为江湖人,自然听过不少,但让她最在意的是,春归楼楼主和自己夫君刘景秀的传言。
这件事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但风月场却有很多人知道,而且当初她追着刘景秀道出跑的时候,也曾多次见刘景秀与璟春归见面。
孙晚冬不知道璟春归是个怎样的人,但就作为女子而言,心里始终有些复杂。
有传闻说璟春归和刘景秀是青梅竹马,可两人并没有在一起,璟春归也就成了春归楼楼主,一个弱女子经营这样买卖消息的组织,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
孙晚冬怔怔地看着宋景乐,“你真的不是和我说笑?”
宋景乐点头,“没有说笑。”
孙晚冬摇头,“我知道春归楼的楼主是谁,也曾见过她与我夫君相会,而你却让我去春归楼,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宋景乐也颇为尴尬,虽然自己出于好心,可这个问题确实没有细想过,如果真要这么安排了,谁知道会出什么麻烦。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思索道:“那你先跟我去一趟唐门吧。”
孙晚冬不解,“唐门?怎么想起去唐门了?”
宋景乐道:“我要把司马昀留在唐门。”
孙晚冬疑惑道:“为何不把他交给王大人,或者朝廷的人?”
宋景乐摇头,“晚冬姐姐,你想想如果这件事没有朝廷的人幕后主使,怎么可能有人敢动朝廷命官?我送他去唐门,是怕他留在合州或者军中,会被暗杀。如果他真的死了,即便有证词,那也是死无对证。”
孙晚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要把司马昀藏在唐门,等朝廷那边的事确定后,再把他带出来去作证?”
宋景乐点头,“是啊,如果揪不出幕后的人,就这样放他出去,肯定会被杀。”
如今这合州城,宋景乐能信得过也就孙晚冬一人。如果要保护司马昀和孙晚冬,春归楼无疑是很好的选择,但想到之前比武的事,宋景乐总觉得这中间有事,因此他想到了另一个去处。
唐门。
唐门地处蜀中,虽说世人都知道在蜀中,可具体的位置和如何进去,却没几个人知道。孙溪能进去,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唐门的人。
宋景乐这次帮唐门找回了追星弩和追星箭,唐门可算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孙晚冬自然想通了这些。
宋景乐着荀月白和江寒两人给司马昀做了简单的易容,装成病重的老头,带着他前往挽月楼。
想去唐门,须得从挽月楼进。
自上次假的唐惊羽事件后,唐老夫人派来了唐三公子唐棠主持挽月楼事宜,并且替换掉了楼里许多人。
宋景乐一走进去,发觉楼里几乎都是生面孔。
“哇,景哥哥!”楼梯上传来清脆的笑声。
宋景乐抬头一瞧,就见唐棠晃着把扇子,从楼梯上冲下来,朝自己扑了过来。
宋景乐扶额,摇头道:“都十六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注意身份。”
唐棠吐了吐舌头,调皮道:“景哥哥这什么话,在你这儿,我可永远都是小孩。”
宋景乐无语,“行了行了,我找你有事。”
唐棠歪着头,打量着跟在宋景乐身边的孙晚冬,“这位姐姐生的好美,有没有兴趣来挽月楼啊……”
“啊!很痛啊!”
唐棠嚷嚷着,耳朵被宋景乐死死地揪住。
宋景乐道:“别闹了,这位是我朋友,你作死啊!”
唐棠用扇子敲着宋景乐的手,“你先放开!还有,我这挽月楼又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景乐松开手,翻了个白眼,“之前那素兰假扮你二哥的时候,你上哪去了?”
唐棠揉着耳朵,愤愤道:“我啊,我当然在追查孙溪了。可恨,竟然先被你找到了。”
宋景乐无奈,“那你可得感谢我,对了,你通知唐老夫人一声,我今日要去唐门,别放狗咬我。”
孙晚冬古怪地看了宋景乐一眼,“放狗?”
唐棠抢着应答,“对啊,他上次去唐门的时候,到处蹿腾,把春晖崖的雕像都给弄毁了,我祖母就放狗追他……”
宋景乐咬牙切齿地揪住唐棠的头发,“还不赶紧派人去通知,我有正事呢。”
唐棠扮了个鬼脸,“知道啦,知道啦。”
说着,唐棠领几人到了楼上的一间雅室内,着人上了茶点,自己便出去忙了。
夜幕降临,恬静的月光照耀大地,远处模糊的屋脊越发的清晰。
宋景乐骑着照雪,和孙晚冬并排走着。
荀月白和江寒两人在前头,马车上放着被宋景乐打昏迷的司马昀。
夜色越发深沉,一行人终于见到了唐门接引人,入了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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